空白页(112)
邓家豪惊呼一声:“涂哥,该不会是被领养的吧!”
“我……不清楚,也没问过。”邓子朋忽然难受起来,“但那时开始,我忽然觉得,虽然他成天里嘻嘻哈哈,但他心里门儿清。”
邓子朋对这个南方来的乡巴佬慢慢改观,要是谁欺负涂佐柘,明里暗里就跑去算账,也让人落不着把柄,慢慢的,大家都把他纳入一伙去。
涂佐柘有一回傻里傻气地问,他们仨被人起名叫三贱客,他很生气的回击,杜哲哪里贱啦?
邓子朋转身就是一个锤子,我贱吗?!你贱吗?!涂佐柘捂着脑袋,说道,我俩有一点儿,他是一点儿都没有,他冤不冤阿。
回忆以前的故事,邓子朋突然啊了一声,说道:“哦,原来他从那时候就开始护犊子了。”
邓家豪用两根手指在脑袋上面比成天线,道:“你怕是没有我的八卦小雷达,不过其实在医院里,我是隐隐约约听见他梦话里有喊杜哲,但我不敢确定,就……没跟你説。”
是阿,后面的涂佐柘,他都不认识了。
他大四那年出国深造,期间实验繁忙,又有时差,确实没有时间跟涂佐柘联系,慢慢的,也就淡去联系的想法,感情确实变淡了不少。再归国时,第一个想见的,就是这么一位要强的逗比小师弟。
聊天框里,涂佐柘很犹豫,邓子朋显示的都是正在输入,却没有回复过来任何消息。
重逢时,涂佐柘瘦削许多,趴在桌子上的影子比几年前缩小好几倍,未被卫衣遮盖的脊椎骨一节攀着一节,脑门上的奶奶灰特别显眼,用力抓着桌布发抖,连他走过去都没发现,跟他用往日的力道打个招呼,他却像是被重伤似的。
可涂佐柘站起身就将他往怀里拽,邓子朋放心了些,觉得他只是瘦了点,应该没有大问题。
第二次在医院里见面,知晓涂佐柘未婚生女,听见这个消息,他是震惊、生气又有点失望,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涂佐柘甘愿不结婚,在没名分的前提下心甘情愿的生孩子,照顾女儿的细心程度堪称脱胎换骨。
与上一次见面相比,涂佐柘又瘦了不少,身上的衣物松松垮垮,整个人的状态很疲惫。
但涂佐柘显然不愿意说孩子的父亲是谁。
后来他几次联系涂佐柘,说想认柔柔做干女儿,涂佐柘都刻意转移话题,现在想来,怕是不想让人知道柔柔的父亲就是杜哲。
“原来如此。”邓家豪说道,“婚礼那一回,我倒是挺惊讶的。听你说,他以前是游泳队队长,想看一下他当年的风采,才把party定在泳池。”
邓子朋也没有忘记那一段经历,以前杜哲、涂佐柘和他有空便会在泳池比赛,涂佐柘赢的次数是最多的,甚至在某次比赛中破了学校的记录。
他想目睹涂佐柘当年的风采,好好地再比个赛,当年因为涂佐柘的缘故,认识不少游泳队的人,将party定带泳池的小别墅,大家应该都会玩的高兴。
贴身衣物下的涂佐柘瘦成一把骨头,潜水衣映出清晰的肋骨,两条长腿跟竹竿似的,被别人叫走离开一会儿,听见有人说涂佐柘迫不及待的要一展风采,他赶紧奔过去看。
涂佐柘在水底一动不动,大家都在给他喊加油,说他在破憋气的记录。
他也喊了加油,甚至调侃涂队太厉害了。
直到杜哲跳下去,将他从水里救起来,恍惚过后,接受涂佐柘竟然溺水这个事实。
“会游泳的人,为什么会溺水呢?”
邓子朋沉默半晌,答道:“几年前他生柔柔难产,肋骨戳穿肺泡,背上的刀伤伤害神经,伤后没有调养。”
邓家豪也沉默了。
曾经的游泳队队长,在擅长的项目上曾无限风光,变成现在会溺水的旱鸭子,怕是没几个人会承受得起这样的打击。
与涂佐柘不过是几面之缘,光这些只言片语组成涂佐柘的一小段人生,就足够他消化好一会儿,也怪他眼拙,根本看不出幽默风趣的涂佐柘经历过这些沉重的波折。
“天亮了。”邓子朋握紧邓家豪发凉的手,温声道,“他们今天结婚登记,杜哲想让我做证婚人。”
“哎?我之前有帮他们做一套结婚用的西装!”邓家豪手舞足蹈地回房间里拿出两套西装,依照他们半年前的身形打造的,“喏!不能两手空空,是新婚礼物哦。”
“你怎么知道的?”邓子朋接过西装。
邓家豪再次用两个手指放在脑袋上,笑道:“我有八卦小雷达阿。”
第65章 关于铁盒子
涂佐柘小时候没有吃过糖。
从涂琼县出去发财致富的人回城后,给每个小孩发了一盒糖。而他家的糖毫不意外被涂用收起来了。
涂用跟他说,秋天割完麦子再给他,要他好好干活。
于是他每天都在盼铁盒子里的糖,涂用揣着铁盒子就是不给他,那天半夜里偷偷摸摸地想起床尝一颗,被涂用发现,第二天涂佐柘就不知道涂用把铁盒子藏哪里了。
他找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找到。
终于等到秋天割完麦子,他朝涂用伸手,理直气壮地说:“老家伙,我的糖!快给我!”
涂用扔给他一个铁盒子,上面沾着泥巴,说里面就是你的了。
涂佐柘兴高采烈地捧着铁盒子不撒手,他早就听小伙伴说过这个超级好吃,听得他羡慕死了,又拉不下脸要。
每个人的糖都是有限的,怎么能吃别人的。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这一天,他晚上洗完澡躺在床上搂着铁盒子睡了一晚上,睡到半夜实在没忍住起来,彭的一声打开?
只有一堆糖纸。
涂佐柘当场气爆了,一个铁盒子扔涂用肚子上,涂用醉酒后睡得跟猪一样,但是也被铁盒子捶醒了,迷迷糊糊道:“你个不孝子,你…你打我…你去…去死吧…”
涂佐柘的一团火怎么都消灭不了,站在他面前,怒道:“我糖呢!”
“吃了阿。”涂用拍拍自己的肚子,“在这里啦。”
涂佐柘欲哭无泪,涂用也醒的差不多了,铁盒子里掏出一些糖纸,跟他说:“这不还有点儿吗?”
然后又睡着了。
就知道老家伙不会留给他。
涂佐柘摸了铁盒子里一大堆糖纸,摩擦起来的时候发出沙沙的声音,咽了咽口水,将糖纸放到嘴边,伸出舌头舔了舔。
有点儿甜。
甜得他浑身抖了抖。
好奇怪的感觉,从来没有过。
舌尖上的甜味弥漫,涂佐柘呷巴反复贴紧上颚,不让味道流逝的太快。
涂佐柘不会忘记那天晚上破旧的木门下面有一个小小的人影,遥不可及的月亮下糖纸闪着亮光,涂佐柘就着秋风吃到了这辈子第一颗糖。
糖纸上面写着草莓味,他左思右想,这是草莓味的糖,这么好吃,草莓会不会更好吃?
那时他最大的愿望是,长大了,一定要吃到真的草莓呀。
他每天舔一点糖,舔干净所有的糖纸,直到它们再也没有一点味道。
糖纸舔干净,涂佐柘看见铁盒子里还有些亮晶晶的糖液在角落里,他那天馋的很,干脆抱着铁盒子啃。涂用那天看见了,调侃他:“你怎么就这么馋呢。”
涂佐柘也不嫌丢人,瞪了他一眼,没跟他说话。
后来,他把这个铁盒子洗干净,糖盒里面应该放甜糖。但他没有甜糖,于是放了一个小本子,一支新买的笔,希望能记录一些真正开心的糖。
直到上大学坐上火车的那一刻,他写下第一篇日记。火车由南方通往至北方,他觉得自己未来会有一颗完全属于自己的糖。
完全。
属于自己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