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往事(35)
“我不是那个意思,哥。”
徐嘉乐睁圆了眼睛向他解释,瞳孔中写满了新鲜的诧异。
丁邱闻在慢慢地控制忽然急促了不少的呼吸,丁邱闻觉得胸腔在痛,连锁骨也在痛,他摇着头,说:“算了,我们不应该聊这个,根本就聊不清楚。”
他已经不再是十几年前自信又张扬的那个少年了,他三十多岁,没了青春年岁的加持,更别提权力亦或是财富,他自认为除却廉价的美貌和能说会道,就不再剩下什么能够拿得出手的优势了。
所以,丁邱闻是自卑的,哪怕在徐嘉乐这个平庸的男人面前,他仍旧是自卑的。
“哥,不着急,咱们可以慢慢地聊,想说什么都可以。”
徐嘉乐能够感觉到丁邱闻正在挣脱他的手,他走出几步,停下、转身,看见丁邱闻正站在他身后大口地喘气,白雾从他嘴里出来,他的一只手放在心口上,再向上挪动,按着他自己的锁骨。
丁邱闻在心底里自嘲——看,丁邱闻,你的幸福就是这么不堪一击的。
“哥,”徐嘉乐试图抱他,却被一把推开了,徐嘉乐说,“你如果不想去吃饭,咱们就不去了,改天再去,先回家吧,回去了我陪你聊,想聊到几点都行。”
丁邱闻轻蹙着眉毛,摇头。
他说:“你走吧,我待会儿就回去,我——”
“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可能半夜把你一个人丢在街上,”徐嘉乐猜测丁邱闻心理不适,生理也不适,于是,他更加笃定丁邱闻的精神出现了一些病症,譬如焦虑或者抑郁,他揽住了他的腰,说,“走吧,没事的,不管什么时候都有我陪着你呢。”
丁邱闻向前挪动着脚步,他深深吁出一口气,说:“嘉乐,你不要误会,我没有逼你,也不是在要什么,现在这样就很好,很幸福,要是你给我太多,我还怕承受不住呢。”
“嗯,回去聊,哥,我晚上抱着你睡。”
路灯很亮,一切都看得清楚,然而,此时此刻的徐嘉乐却觉得——天像是在下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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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嘉乐不得不谨慎地处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因为他清醒地知道,他的每一个决定对于他的生活来说,都是翻天覆地的改变的开端。
丁邱闻因为在街上的对话,暂时地将自己封锁,暂时地远离着徐嘉乐。
他换上了洗好的睡衣,站在镜子前边看着自己空洞的表情,徐嘉乐敲着洗手间虚掩的门,说:“哥,洗漱好了吗?快点儿出来睡觉了。”
“这就来。”
丁邱闻回答得迅速而冷静。
晚上吃饭的计划泡汤,徐嘉乐独自在厨房解决了一桶泡面,他问丁邱闻要不要吃,丁邱闻默默地从冰箱里拿出了几天之前吃剩下的面包,站在洗碗池前啃掉,现在的他刷完了牙,但腮上还沾着一粒面包屑。
徐嘉乐也穿着睡衣,他和丁邱闻面对面站着,牵住了丁邱闻的双手,打算将他在街上很想要的那个吻给他。
丁邱闻木然,深刻地注视徐嘉乐的眼睛,在吻来临时肃穆得像一具死尸,他连嘴唇都没有动,等徐嘉乐吻完了,他红着眼睛快要哭出来。
“抱歉,哥。”才发现徐嘉乐今天的声音有些嘶哑。
“我什么都不要,你别怕,”丁邱闻还是在说这个,他抬起胳膊,用手背蹭了蹭脸颊,他并没有流下眼泪,他继续说,“我过年之前就搬走了,很可能……回克拉玛依吧,谢谢你在北京照顾我,让我做了这么美的一场梦。”
“搬走……”徐嘉乐的呼吸都变得急了,他感受到什么叫做当头一棒了,他说,“别搬走,住得好好的,你要是回了克拉玛依,也不一定能找到这样的工作,你不用谢谢我,你留下来就行了,别搬走。”
徐嘉乐捧上了丁邱闻的脸,丁邱闻不看他的眼睛,而是看向别处,丁邱闻抬起手,略显暴躁地胡乱推开了他。
“你不要弄我,我心里很烦,”丁邱闻转过身,却不知道应该走向哪里,他的背影在发抖,说话时候的呼吸也在发抖,他说,“我和你说不清,有些话和谁都能聊,就是不能跟你聊。”
此处不寂静,热水器正在发出“嗡嗡”声,徐嘉乐慢慢地往前走着,他抓住了丁邱闻握成拳头的那一只手,他不顾他的挣扎,走到他的面前,紧紧地拥抱住了他。
丁邱闻几乎要将嘴角咬破,丁邱闻也几乎将在徐嘉乐的怀中成为一个疯子。
“哥,”徐嘉乐的声音带上了哭腔,他低低地说,“哥,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让你生气,你不要走,不要离开北京。”
丁邱闻已经无暇顾及对方话里的意思,他只觉得他们之间果真淡如水,天气温热时便急不可耐地“嘶嘶”蒸发,只是一会的功夫,就什么也不剩下了。
TBC.
第42章 深长遐想-03
逐渐地,丁邱闻平静了下来。
他意识到自己的精神或许真的出了问题,因为,他敏感、自卑、多疑、善变,和身边许多正常人都不太一样。在徐嘉乐还没有说出什么绝情的话的时候,他就在幻想他做出了绝情的事。
这种情绪浮在云上、无法掌控的感觉其实很糟糕。
丁邱闻穿着睡衣坐在床上,被子和枕头随意地在他身后堆叠着,窗帘并没有关起来,窗外的灯影照了进来,覆盖在卧室里的陈设上,同时,也覆盖在人的脸上。
丁邱闻打开了手机,刷过去两个无用的网页,开始搜索“情绪容易激动是什么原因”,他深吸一口气,盯着亮白色的手机屏幕,他又把手机关掉,随意地将它塞进了被子底下。
“哥。”
两声很轻的敲门之后,徐嘉乐的声音出现在门外了。
丁邱闻什么也不回答。
“哥,有什么想说的就告诉我,你这样把自己关起来,我很担心你。”徐嘉乐的声音有些低沉,他在工作中练就了让人舒适的交流方式,说什么几乎都是温柔的、能安抚人的。
放在客厅茶几上的徐嘉乐的手机亮起了光,丁邱闻这一次把手机塞进了床头柜的抽屉里,他埋下脸,整个人都蜷缩着,趴在被子上,他的肩背颤动,内心里觉得痛苦又无措。
徐嘉乐走到了客厅中央,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他看见丁邱闻早晨整理好的干净衣服仍旧放在沙发的一角,还没有来得及收拾。
徐嘉乐拿起了手机,丁邱闻一分钟前发来文字:我觉得我可能疯了。
徐嘉乐皱起眉头,拿着手机去鞋柜的抽屉里寻找备用钥匙,他不是精神科医生,甚至连医生也不是的,然而,在医院上班很多年的他见识过各式各样的病症,和丁邱闻的情况类似的也不在少数。
徐嘉乐颤抖着手,打开了丁邱闻的卧室门,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打开床头灯,第二件事——将窗帘关上,第三件事——爬到床上去,坐在丁邱闻的身边,以一种很安全的方式抱住他。
丁邱闻试图推开徐嘉乐,他一边大口地喘气,一边说:“你不要碰我。”
“有我在呢,你明天请个假,早晨和我一起去医院,我找个好点儿的医生,给你检查一下,”徐嘉乐用一只手扶着丁邱闻的脸颊,看向他漆黑的眼睛,说,“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相信我。”
“我不可能是生病。”
丁邱闻说出这样的话,他自己都不相信,他应该真的是病了,才会变得这样焦躁又不可控,变得正常又狂妄,既想隐瞒他和徐嘉乐见不得光的关系,又强迫徐嘉乐在大街上和他接吻。
徐嘉乐说:“没生病当然是最好了,检查了我们就放心了。”
“我不会有精神病的,我真的不会。”
“是,不会的,我们就是检查一下,医生问你几个问题,现在这种病很常见,和感冒一样,要是生病了,我们就得吃药,对吧?”
徐嘉乐把揉成一团的被子铺好了,他将腿放进被子里,说:“过来躺,咱们一起睡。”
“徐嘉乐,”丁邱闻发着呆坐在床沿上,他茫然地握了握拳头,说,“我可能是真的生病了,我控制不了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想回克拉玛依,要是我回去了,说不定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