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青(39)
萧刻看完好半天都不知道说点什么,心里堵得慌。想想那个小姑娘文静腼腆的样子,怪不得会纹那么大个人像在腿上。
“这是纹身的意义之一。”陆小北说,“把你想纪念的东西永久地纹在身体上,它能陪你一生。记忆会散,照片也会褪色,但是纹身是永恒的。”
陆小北很少说这种正经话,平时都是那副混不吝的模样,难得正经一次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萧刻笑了笑说:“可是爱人去世,这件事情本身就已经烙在心里了吧,纹身是表象,烙在心里的才是永恒的。”
陆小北想了想,点了根烟说:“烙在心里的都会淡的。”
周罪这时候在楼上栏杆边叫了萧刻一声:“萧老师。”
“哎来了,”萧刻仰头答了一声,边走边跟陆小北说,“不会的,活着或许会淡,去世了不会。”
萧刻几步跑上去,笑着问:“画完画了吗周老师?”
“没。”周罪侧着头也点了根烟,然后看着萧刻,过会儿说,“陪我画画吧。”
第31章
这个年过得晚, 元宵节还没到萧刻就得回去上班了。这学期他带两门课,一周也就四次课,两个四小节两个两小节, 时间还是挺充分的。
一个年过得组里同事都胖了不少, 萧刻带了几盒进口巧克力给几位女同事分了。
“自从办公室里多了个小萧,我们是越来越难混了。”徐教授是个教龄十多年的中年男子, 最近已经开始渐渐发福,就是学生眼里最可怕的那种很难弄的老师, 作业要求多, 考试也不好过。
另外一位年龄大的女老师笑话他:“同事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给过什么, 那年给我包茶叶,最后放办公室也都让你喝了。”
“别挤兑我,”徐教授笑了两声说, “你学生这学期有我课吧,别说我给你学生挂科。”
女老师姓林,也是个硕导。坐回她椅子上说:“不敢惹你,你可别瞎弄, 我学生明年要出去交流了。”
萧刻笑着听他们闲聊天,其实刚开始上班还没怎么适应过来,在家这段时间都散漫惯了。坐椅子上打了个哈欠, 随手发了个朋友圈:假期结束,没睡够,难受。
上班头一天那必然是要开会的。院长在上面开会的时候他得特别努力才能不表现出自己的困意。院长说完副院说,接着是主任, 最后是组长。一圈轮下来萧刻脑子都浑了,出了门直发晕,这就是假期后遗症了,也不知道几天能调整过来。
回办公室从抽屉里拿出手机,没什么消息。开了微信,朋友圈里倒是有不少评论,他一一看着,读到某一条的时候上划的手指突然停了,然后就忍不住低头笑了。
是周罪给他评论了个表情,就是绿色礼物盒子那个,就一个小小的盒子,什么都没说。这是周罪第一次在朋友圈给萧刻状态评论,底下可就热闹上了。
林轩回复周罪:哟。
方禧回复周罪:啧。
老朱回复周罪:呵呵。
老曹回复周罪:把你俩浪的。
这么嘲讽他爱豆萧刻不能忍,想了想回复周罪:[亲亲/][亲亲/]
萧老师给你撑腰。
收了礼物萧刻头也不晕了,元气大增,什么是假期后遗症,没有的,不存在的。
其实周罪也不是特意发的那个,就是看到萧刻那条状态很想给他评论一下,但没想到说什么好,表情也不知道应该发哪个,看了一圈,也就这个还行。联想一下过年那晚萧刻说的话,周罪发完其实多多少少有点害臊。
腆着脸发完都不想再看手机。
陆小北斜挎着包钻进店里,跑厅里跺腿蹦着:“我操啊啊啊啊冻死人了,骨头都要冻裂了。”
“你自己愿意么不是,”店里另外一个纹身师下午有客户,正做着准备工作,看了他一眼笑着说,“你看咱们这儿谁冬天穿单裤还露脚踝,这浪的什么劲儿呢。”
陆小北还在跺着腿:“我反正开车也不在外面走几步,谁知道今天这么牛逼,走这几步就要冻死我。”
陆小北缓过劲儿来了蹲椅子上看手机,看了会儿突然喊了周罪一声:“大哥你要从仙界回到人间了?”
周罪知道他肯定说的是他给萧刻评论那事儿,没搭理。
陆小北过会儿转悠着过来,周罪在桌上画后面两天要做的设计,陆小北反跨着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刚开始没吱声,等了会儿可能忍不住了,往这边歪了歪身子,小声问:“大哥,汤亚宁的事儿……你跟我萧哥说过没有?”
周罪手上的笔停了一下,然后才接着画,说:“没有。”
“我觉得你好像也没有。”陆小北说。
周罪明天要做个腿环,一套写实的锁链,他一直在低头画图。陆小北过会儿又开了口,话音里也带着点犹豫:“你不打算说?”
这次周罪动作没停,说:“没找着机会。”
的确没什么机会,不知道怎么把话题带过去。唯一的一次机会就是过年那天,但是那天周罪没舍得。萧刻那时候很惬意地躺在他的沙发上,听他讲以前的事儿,周罪几次想开头聊聊,但最后都咽了回去。那么舒服的氛围,多好的一晚,那些沉重的往事他干脆就没想提……也不敢提。
“嗯。”陆小北点了点头,隔了会儿又低声说,“我觉得吧……别瞒着他。我萧哥那天的话,我听着心里有点儿没底,我怕他介意这个。”
周罪“嗯”了声,说:“没想瞒他。”
是真的没想瞒他,只是这段时间学校刚开学,萧刻事情很多,那之后连着两周都没来店里,就每天晚上聊几句,俩人一直没见过面。
周罪有天晚上问他:“这周来吗?”
“来!”萧刻应得很利落,“那必须得去了,这周没什么事儿。”
“好。”周罪笑了下。
“你……”萧刻当时躺在床上,尾音带着上挑的勾,故意说一个字就停顿了下,然后才接着问,“这是想我了吗,周老师?”
周罪那边是沉默的,面对这些问题他总是不太习惯直接说出口,隔了好半天才很低地“嗯”了声。
“哈哈哈哈,好,”萧刻美得把眼睛都闭上了,捏了捏一边的抱枕,“等我。”
他们打电话的这天是周三,萧刻十多天没看见人了,其实每天都很惦记周老师。他们俩现在这状态就差一句话,但萧刻是真不想戳破这句话,这种高度暧昧带来的心动和浪漫他最喜欢了。双方其实都默认了接下来的进程,只是萧刻还不想拉那截进度条,一块儿渴望很久的小蛋糕,渴望值越高就越美味。不止对他来说是这样,对周罪也是。
挂了电话之后萧刻闭着眼翻了个身,脸上还带着笑,心说萧老师这块儿小蛋糕那可是贼美味了。
不过周礼物也的确挺难追,前前后后都追了半年了。
本来定的他周六去店里,但那边有人勾着他心呢,一时片刻都忍不了,周五下午没什么事儿,他很早就走了,开车奔着店里去。路上还绕了一下去买了几只烤兔,陆小北他们特别爱吃那家。
他推门一进去陆小北正好在外间抽烟,看见他吹了声口哨。
萧刻把手里拎的餐盒都递给他,问:“周老师有活儿吗?”
“没有,”陆小北接过餐盒,跟他说,“你周老师昨晚一宿没睡,楼上补眠呢。”
“一宿没睡?”萧刻挑眉,看陆小北没洗手直接拿了个兔腿啃着有点不忍直视,“他干什么了一宿没睡?”
“干活儿了。”陆小北吃得特别满足,一边吃一边说,“有个小哥儿飞机改签了,今天就得走,我大哥给他赶了一下。”
萧刻皱着眉说了一句:“真是不拿我们老男人当人使啊。”
说完就进去了,陆小北在后边偷着撇嘴,你们家那老男人都够当人使的了,一年不赶几次夜场。养老组难得加个班儿,给人心疼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