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花(31)
“治好?”林一嘲讽似的笑了,“你在扯什么医学奇迹。”
他确诊的时候,这个男人可能还在玩泥巴。
段喆对他的嗤笑不以为意,淡定道:“我会找到一个让你保持长期稳定的办法。”
他的目光沉稳镇静,让林一回想起第一次在和安医院与他起冲突的那一天。
“三天前,你就站在这个位置,塞给我两把美工刀。”段喆说,“我不认为你现在的状态足够稳定,在确认你平安无事之前,我都会住在你家。”
林一抿了抿唇。
“你怎么和我哥似的。”他的站姿松垮了一点,提醒道,“我哥可是经常来我家的。”
“没说不让他来。”
“他知道我是GAY。”
“那又怎么样?”
“他会觉得你也是GAY。”
段喆一愣,忍不住笑了几声。
没想到时隔十多年,还会再一次听到如此老派的论调。
他笑得咳嗽了两下,问林一:“误会能怎么样?”
林一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三十几岁的人了,思想还没有我十几岁的时候开放。”段喆又扒拉了他一把,林一这回往开退了一步。
“够两个人吃吗?”他看着林一手里的外卖问。
林一冷着脸答:“不够。”
“那我得再点一单。”段喆重新输入门锁密码,吐槽道,“托你的福,这一周我都没吃过几顿正经饭。”
门开了,段喆提起旅行包进了门。
身后没响起脚步声,他回过身拉了林一一把,又把门合上。
“还有,明天早晨跟我一起晨跑。”段喆一边换鞋一边说,“出门跑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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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清醒段大夫竟然没有发现,他已经重蹈覆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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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槐序另辟蹊径:“那你让她换个主治大夫。”
段喆竟然真的思索了一番可能性,最后说:“算了。”
沈槐序问:“为什么算了?”
“比起和她交往……”
段喆仰头看向天花板,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郑重其事地说:“我更想治好她。”
第61章
“那你睡次卧吧。”林一把外卖往餐桌上一扔,边拆封边说,“次卧偶尔我哥会来住,衣柜里应该还有不少地方。”
段喆没反驳。
他听从林一的指示,把旅行包放进卧室,再出来的时候,林一已经坐在餐桌前掰开了筷子。
“你怎么自己吃独食?”段喆不太高兴地问。
林一挑了一筷子面条塞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嚼碎,又咽下。
“这是我自己买的,怎么能叫吃独食?”他悠悠地说。
段喆伸出手,挡在了他的餐盒上面:“等我一起吃。”
“等你就凉了。”林一一把推开他的手。
段喆盯着餐盒里的鸡丝凉面,忍下了他的胡搅蛮缠:“怕凉的话吃我买的。”
这家林一头一回点,实在有点难吃,他筷子顿在空中,抬头问段喆:“你买什么了?”
“米饭,还有……”段喆想了想,一连报了四个菜名,“糖醋排骨,宫保鸡丁,小炒黄牛肉和鲜虾蒸蛋。”
林一听傻了:“一个素菜都没有?”
段喆从他手里把鸡丝凉面顺走:“鲜虾蒸蛋里有蛋。”
林一懒得纠正他鸡蛋不算素菜这种常识性问题:“你点这么多吃得了?”
“都说了,我这一周都没正经吃过几顿饭。”段喆把塑料盖封在餐盒上面,撩起毛衣下摆低头看了眼,“都掉肌肉了。”
林一没作声,他又抬起头,见林一正专注地摆弄手里的两根筷子。
段喆挑眉道:“睡都睡过了,你怎么还害羞?”
“你有毛病。”林一把筷子摔桌上,扬声骂,“不嫌冷啊?”
“还行吧。”段喆整理好毛衣,瞟了一眼被彻底打入冷宫的餐盒,“至少我不会大冬天吃凉面。”
*
饭后林一再次钻进了工作室,一直到夜里十一点才出来。
客厅黑着灯,次卧门没有完全合上,自门缝中洒出了一线暖黄色灯光。
林一走回卧室,进浴室洗了个澡,出来时看到段喆正斜坐在床边,脑袋向后靠着床头,看模样像是睡着了。
林一快步走到床边,扳了一把他的肩膀,直接丢出逐客令:“不做,回你屋去。”
段喆悠悠睁开眼,打了个哈欠:“你这个练习量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林一今天下午根本没拉多久琴,后来一直窝在工作室里玩手机,但还是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所以,我现在就要睡了。”
段喆拉过他的左手,顺着手腕摸到了阳谷穴,用另一只手拍拍床沿,说:“坐这儿,我给你按按。”
“不用。”林一往回缩了一下手,“不难受。”
段喆好心提醒:“我练过擒拿和防身术。”
林一回想起被他按住的那几次,瘪了瘪嘴,在武力压制前服了软。
他在床边侧躺好,冲段喆伸出了左胳膊。
段喆安静地给他按了一会儿手,抬腕看了眼表。
“时间不早了,我去睡了。”他把林一的手放回去,扯起被子给他盖好,问,“你明天出门吗?”
林一已经快要睡着了,又往上拉了一把被子,声音含含糊糊的:“哥哥要去挣钱啊。”
“几点出门?”段喆问。
林一过了几秒才答:“下午。”
段喆说:“我明早喊你起来晨跑。”
林一这回彻底不回话了,看不出是不是装睡。
段喆轻轻叹口气,把床头灯给他关掉,低声道了句:“晚安。”
第62章
翌日,段喆在食堂吃完午饭,又去楼下超市买了包烟,等他十二点半准时抵达荷花池的时候,白砚初已经如约坐在了池边的长椅上。
“段大夫。”白砚初看见他,冲他点头示意。
段喆把刚买的那盒烟拆封,抖出一支跟他客套了一下:“不用对我这么客气。”
白砚初摆了一下手,段喆自己点了那支烟,在长椅的另一边坐下。
“咱俩也算不上什么医患关系,就是随便聊聊。”他靠上椅背,开门见山地问,“你是怎么想的?”
白砚初沉默半天,蹦出一个字:“我……”
段喆平淡地解释:“你得给我一个目标,我才知道该怎么帮你。”
他的语气没什么压迫感,白砚初冷静了一点,他将双肘架上大腿,躬背看向脚下的地砖,低声说:“林一现在很抗拒我。半年前也是,平安夜也是,我接近他,最后只给他带来了伤害。”
段喆缓缓点了两下头:“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抗拒你?”
白砚初垂着头没说话。
段喆的视线掠过他紧攥的拳头,静待片刻,换了个角度:“我听说你们两个很小就认识了。”
“二十六……”白砚初摇摇头,“不对,我们认识二十七年了。”
段喆低头抽了口烟。
“那你应该比我这个外人更清楚他的家事。”上升的缭绕烟云一点点散开,他偏头看向白砚初,问,“你知道他半年前的入院原因吗?”
白砚初安静几秒,这回坦然承认了:“我知道,是我的错。”
段喆把烟放到嘴边深吸一口,没发表意见,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卓阿姨去世的那年,他发过一场高烧。我赶到他家的时候,他已经烧迷糊了,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
白砚初把话题扯向了一个有点远的地方。
段喆掐灭手里的烟屁股,从烟盒里又抽出一支新的,叼嘴里点燃。
“半年前的那次聚会,散场后他问了我一个问题,问我是什么时候知道……”白砚初停顿许久,略过了后面半句话,“我告诉了他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