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死你了,我的角儿!(139)
汪橙紧紧握着拳头,闭上了发红的双眼。
江野揽住他的肩,“师哥,咱们走吧。”汪橙的腿像栽在地上一样,江野没能拉动他。
“我是成名了,我想在剧团干一辈子,我爱这个!偏就来了个商人要买鸳鸯靠,杜晓春动了心思。她找我商量把两件宝靠偷出来,我没答应啊师爷,您信我啊——”
“是她!逼我!拿汪雅梅威胁我!串通了剧院那个电工胡明理,演出时弄坏了电闸。趁着乱,杜晓春用板砖给了我一下,满头血,我扒了白玉靠倒地上装死!完美吗?哈哈哈哈……”
范星芒又哭又笑:“卖了一千万!”
“墨玉靠呢?墨玉靠谁拿走的!”江玉堂喊。
“我怎么知道!”范星芒说:“杜晓春说黑灯瞎火她摸了两把,没找到墨玉靠!”
杜晓春夫家关系硬,把她调到了省城,范星芒和汪雅梅也跟了过去。他们用这笔赃款干起煤矿生意,生意越做越大。
杜晓春丈夫去世之后,她一直想和范星芒结婚,恰巧范星芒和汪雅梅有了猜疑,嫌隙日深。她伪造了一份假亲子鉴定,但范星芒并未离开汪雅梅,反而造成了汪橙的悲剧。
煤矿出事之后,范星芒成了替罪羊,他对杜晓春来说,再无利用价值。
江玉堂喊:“你们把白玉靠卖给了谁?”
“卖给了谁?卖给了谁?”范星芒疯疯癫癫,嘴里嘟囔着,忽然大吼:“他姓汪,卖给了姓汪的!”
他跪在那里薅着杜晓春衣领,恶狠狠摇着她:“你别装死,起来,起来说给他们听!那个人叫什么!”
已被范星芒掐断脖子的杜晓春耷拉着脑袋,她再也睁不开眼,说不了话。
警察正在破门。
“范星芒你不要激动,放开人质,有话你慢慢说—”
“你们敢破开门,我就把她推下去!”
破门的声音停了,他们不知道杜晓春已断了气。
范星芒望天大笑,“为了这个死女人,你们不敢抓我,值吗!”
汪橙突然大喝一声:“你收手吧!”
范星芒松了手,杜晓春跌躺回地上。
他扒着顶沿长长探着脖子,冲着汪橙喊:“橙橙,爸爸错了。原谅爸爸好不好,好不好!”
汪橙站不住,晃着身子后退两步,江野撑住了他。
警察也劝汪橙,劝他答应原谅范星芒,想先把范星芒安稳住。
汪橙咬着牙不住发抖。
“你们别逼他了!”江野大吼:“范星芒!你气死师爷、害了我爸、毁了姑姑、还有我师哥!你叫他们怎么原谅你!师哥,走!”
江野拉着汪橙挤进人群,范星芒大叫道:“谁都有理由恨我,汪橙!你没有!我生你养你教你,你恨我?!你凭什么——哈哈哈哈……”
汪橙顿住脚步,仰着头哈了一口气。
“走啊师哥!”江野双手拉着他。
“师爷——”范星芒神经质一样发着抖,“您老瞅瞅,看我功夫还有没有!”
他站了起来,嘴里“锵锵锵锵锵锵……”念叨着,身上摆的都是空架子,那个曾经辉煌一时的大武生,此时没有一点精气神可言。
“汪橙你回头看一眼,爹再教教你云里翻——”
人群一声惊呼,范星芒从楼顶翻了下来,江野死死勾住汪橙后颈,不敢让他回头。
……
文化大院门口的一辆车子里,汪雅梅一直憋着眼泪。
李逸臣说:“想哭就哭吧。”
她伏在前排的靠椅上,忍了忍,终是哭出声来。
范星芒爱过她,也毁了她。
结束了。
*
汪橙的情绪非常消沉,江野想带他回家,上了保镖的车,汪橙说要去剧院。
江野小声问:“要不你回去,我先到那儿问问?”
“不。”汪橙强对他笑:“我没事。”
有事没事他骗不了江野。都是倔脾气,江野没再说什么,一起去剧院找了经理,打听到胡明理这个人已退休多年,家就在北城。
胡明理吐不吐口、知道多少,他们并没什么把握,但这个人现在成了唯一的线索。
可笑的是,找到他家里的时候,胡明理已去世很多年了。
白玉靠的下落,成了永久的谜。
从胡明理家里出来,汪橙没上保镖的车,卫衣帽子拉得很低,戴着口罩,旁人认不出来,连江野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江野知道,口罩后头是一副极其失落的表情,他师哥一直想弥补范星芒的过错。
保镖问:“不上车了吗?”
范星芒死了,绑架案结案,这些保镖没有再跟着他俩的意义。
“你们任务完成了,可以去给穆总复命了,这些日子辛苦大家!”
大路边,江野朝他们鞠躬表示感谢。
汪橙手插裤兜里,慢慢地走在前头,江野跟他保持着几步距离。他知道师哥想静静,或许什么都不会想,就想这样从北城走到南城别墅区。
一路上两人始终没有说话,到家时天已黑透。
李清芬开了门,汪橙叫了声妈。
李清芬愣了一愣,捂着脸哎呦一声:“这孩子,改口改得叫人猝不及防!”
江野惊喜叫道:“妈,你好啦?!”
“什么好啦?”
“你快看看我是谁?”
“江桃桃你发什么疯?”
范星芒跳下楼那一瞬间,李清芬突然扎进江玉堂怀里,就这么好了。
说到哪里,范星芒也是汪橙的生父。找墓地、火化、下葬,他尽到了做儿子最后的责任。
汪橙闷了几天,江野逗了他几天。拉着他找装修公司,选家具家电,每天忙得不得了,总之不让汪橙闲着,闲着容易想太多。
他也趁着汪橙话少没心情,自己当了把大拿,装修风格什么的,都自拿主张。最后把效果图推到汪橙面前,虚伪地问:“怎么样?”
汪橙翻了几页,说好听点叫简约。
他斜了江野一眼,“特省钱吧?”
江野强调:“料可都用最好的料!不老省钱的。”
*
三月末,一行人赶往杭州。今年的寒梅杯选在杭州举办,奖杯没几个,参赛的剧团可真不少。
下飞机时,竟然有不少粉丝接机。这些粉丝看起来是道很奇特的风景线,上到老太太下到小姑娘,涵盖各种年龄段。
她们的问题不少,最令小姑娘们操碎心的问题—你们到底有没有进军娱乐圈的打算。
最令老婆婆们操碎心的问题—一定要好好演戏,明星一大把,梨园行出俩大角不容易。
最后婆婆团队和姑娘团队竟然吵了起来。
江野汪橙在酒店躲了两天,那老几位旅游似的天天出去逛景点,回来还一个劲儿地说西湖、说宋城、说古镇……
说得俩孩子直翻白眼,终于在一个恬静的午后,他俩悄么溜出了酒店。
他们说过,要来一趟江南。
说这话的时候还是在平遥,没多少人认识他俩。如今真想静下心来看景点,太费事了。
棒球帽和口罩是标配,还不能走得太近。人多的时候要低头,地铁上都没敢坐一个车厢里。
在一起被认出来的危险系数会翻倍。
顺利抵达西湖。
俩人一前一后隔着十几步,十几步里人山人海,像隔着地北天南。
还是走散了,手链都不发光了。
江野随着人群走,漫无目的,观景的兴致没了大半。
丢了半天,师哥一个电话也无。他也赌气,就不联系汪橙。
旅客渐少,天近黄昏。
江野走累了,看见个碑亭,想进去歇会儿,才看清石碑上四个大字:断桥残雪。
他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蓦然回首,北里湖和外西湖的分水点上、横接白堤的断桥上、橘红的夕阳下,汪橙凭栏而立,望着他。
江野奔了过去,不管不顾地跳到他师哥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