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画家今天也哄你吃药(42)
燕岁点头,“我懂,耳朵为人类保持平衡。”
景燃露出有些惊喜的表情,然后回忆了一下,“对,没错,还真是,所以我们俩也打算退赛了,因为真没法开,那路歪歪扭扭的,我开得心力交瘁,主要我真接收不到领航的信息,然后……我发现,雅丹地貌的路况,是有规律的。”
燕岁:“什么意思?”
“就是,它是一种风蚀地貌,被罗布泊的风吹了近千年,就像水滴石穿,水就滴那一个坑,风也不会两三公里换个样子。所以开出二十多公里的时候,我大概摸清了它那些弯道、坑、岩壁的循环方式,就这么开下去了。”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就像是在看别人的事情。
尽管他还记得那时候的所有细节,那天的风声,沙砾拍打车门,前束变形的时候转向跟着失控,他和领航同时骂了句“卧槽”。
当时景燃必须在每一个转弯的时机先感受一下转动方向盘后,车子的前轮还会不会动,有时候他方向打死了,前轮还在带着他们向前前进。
现下想想倒觉得还挺有趣,于是跟燕岁大致描述了一下那个赛段的情况。
燕岁还想接着问什么,被打断了。
音乐停下,有人拿了话筒要说点什么,用勺子敲了敲香槟杯,吸引大家的注意。
是卢卡斯,和下午不同的是,这段话更加随和,他向模特们表达了感谢,希望大家在接下来过一个愉快的圣诞节。
这边卢卡斯一说完,阿笙立刻提裙小跑过去拽住他,笑眯眯地一通恭维,最后把话头引到了威士忌。
燕岁不远不近地看阿笙的表情,就知道她有什么坏心思,遂笑笑,“阿笙去撺掇人家开酒呢。”
尔后想起景燃说他家里也有一瓶,“你真的有1954年的格兰花格吗?你为什么买那么贵的酒?”
景燃想了想,“嗯,当时比较有钱,刚跑完亚太拉力赛回来,在香港转机,机场有卖酒的店,队里有个维修工,说,这酒不错,你可以尝尝,我就买了。”
燕岁眨眨眼,“你就买了?”
“就买了。”景燃点头。
“你的钱是大风……”燕岁顿了一下,“你买了没喝吗?”
景燃耸耸肩,“钟溯让我收好了,以后当老婆本,就没开。”
“因为你没有老婆。”燕岁看着他。
“因为我没有老婆。”景燃跟着重复,“我也不想娶老婆,你什么时候再回国,去我家把它开了,我俩用碗喝。”
他们稍微吃了点东西,然后阿笙开始不停地给燕岁递酒。
景燃一直端着无酒精的饮料,靠在水吧台那儿看着他们,能看出来阿笙非常想让燕岁进入Mage,拉着他和别人一起说话。
他有点想念以前的日子,他原以为离开那片土地,离开那辆海斯拉克,离开领航员,就能让自己忘掉。可没成想这世界不讲道理,没有逻辑,他远在万里之外还能碰见一个知道他过去的人。
环塔、罗布泊、吐鲁番,那些他热爱的土地,他早早就打算为其奉献终身的事业,在最好的年岁戛然而止。
景燃灌掉杯子里的橙汁,把空杯放在吧台,然后朝燕岁走过去。
走过去的时候阿笙正带着他和两位华人模特聊天,其中一位模特正聊到自己的男朋友,说男朋友不允许她看他的手机。
阿笙说:“我们成熟女人根本不翻对象的手机。”
燕岁无奈地笑笑,美女模特期待地等着阿笙继续说。
阿笙:“成熟女人保护自己的手机。”
景燃:……
景燃靠近他,说:“我出去抽根烟。”
“嗯?”
燕岁再扭头的时候,人已经走开了。
厅里弥漫着轻松愉悦的爵士乐,一个小乐队在角落的小舞台上演奏,四周拿着酒和食物闲聊的人们,一切都非常令人放松。
所以阿笙问他,“你怎么了?表情这么怪。”
燕岁摇摇头,把杯子放下,“我出去一下。”
酒店只有一个吸烟区,在顶楼天台。
燕岁从大厅出去,果然,最近的电梯此时正在上行,已经到了二十二楼。
他按了电梯,耐心地等着。
也没那么多耐心,另一部电梯正在从17楼下行,燕岁有点焦虑,他看了眼安全通道的方向。
这间酒店的顶层在42楼,而他此时此刻只在16楼。
有点离谱,他跑去了另一边的电梯间。好的,一部电梯正在34楼下行,但另一部正在从1楼上来。
就等着了。
然后它出现了满员的标志。
燕岁没什么耐心了。
区区二十多层而已,他跑向了安全通道。
区区二十多层而已,左不过就是无尽的楼梯。
燕岁这体格,爬到20楼的时候就喘地快死了。到了20楼立刻推开门去电梯间看一眼楼层,都得接着等,扭头继续爬楼梯。
他有点慌,酒店安全通道的灯并不是声感,而是常亮。这些灯照得燕岁有些发晕,他不知道自己此时过速的心跳是因为爬楼梯的剧烈运动,还是因为慌张。
很不合时宜地,燕岁疯狂地想起舒荷,许卿耀的母亲。
舒荷是从多少楼跳下来的?
燕岁不记得了。
25楼,跑去电梯间。
汀——
“Wait!Please wait!”燕岁喊道。
电梯里的人赶紧按着开门键,燕岁成功溜进去,向对方道谢。
意外的是,电梯的楼层按钮上,42楼是亮着的。
见燕岁进来没有按楼层,帮他按开门的女生问,“你也是去顶楼的Party吗?”
“Party?”燕岁疑惑。
女生点头,“Party,啤酒,烤肉,音乐,一直到凌晨两点。”
汀——
好热闹的天台。
吉他和非洲鼓,低音提琴和手摇铃,一堆年轻人围着烤炉随意地跟着节奏轻轻摇摆,演奏的人们背后甚至还有一棵小小的圣诞树。
景燃就在那圣诞树背后的围栏靠着,叼着烟。
景燃也看见了他,然后招招手。
“怎么找上来了?”景燃碾灭了烟。
“透透气。”燕岁说。
景燃观察了他片刻,“你不会是跑上来的吧?”
“没有。”燕岁矢口否认。
“汗还挂着呢。”景燃用拇指抹掉他额角的汗珠,“怎么,你以为我要跳楼啊?”
“怎么可能。”燕岁瞪他,“我就是透透气,我想走了,过来叫你。”
景燃故意换上审视的目光,“小撒谎精。”
燕岁才不管,反正气势汹汹地和他对视。
“六万英镑的酒不管了?”景燃问。
“啊,怎么办,只能去你家喝你的了。”燕岁说。
“可那是我老婆本。”
“太遗憾了。”燕岁说,“你的老婆本没了。”
乐队那边一首曲子结束了,他们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开始下一首。
围栏距离Party那里有一段距离,而且他们在暗处,没有人看过来。燕岁也靠在围栏上,然后叹了口气,“好了,其实我……确实是有点担心你。”
景燃扭过头朝下看了看,“我不会往下跳的,这楼跳下去甚至不是直接着地,中间还得撞好几个屋顶。”
燕岁点点头。
他自己也看了一眼,真的很高,而且很有可能落到一半被戳在哪个尖顶上。
“还看。”景燃提醒他。
燕岁站直回来,笑笑,“好吓人。”
天台中间的乐队在唱《River》。
“Don‘ run from me river……”*
主唱的嗓音略有些沙哑,不知是唱得太久,还是他本身就有些烟嗓。
燕岁拉着他又走远了些,那首《River》只回响在风里。
燕岁把他拉到这里,是因为他看见这儿有个石墩。
然后他面朝景燃,站在石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