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画家今天也哄你吃药(30)
会不会只是坐车太久食欲不振,燕岁用餐巾擦了擦嘴,“我们走吧。”
“你吃饱了?”景燃稍有些自责,“我没关系的,再吃点吧。”
“我没吃饱。”燕岁说,“走,我知道有家中超,肯定还开着,我们去买泡面。”
“啊?”
中超就是中国超市,能买到当地超市买不到的东西,而且周末欧洲人关店休息,作为中国人的店主大部分仍然开门营业。
尤其是周末的晚上。
佛罗伦萨并不是景色多么美丽的旅游城市,但它的艺术地位毫无疑问在全世界的第一梯队。
燕岁不需要导航,带着景燃从这条街走到尽头,然后拐进乌黑的一条小街。他在这座城市游刃有余,这是个在地理上很小的城市,没有四条机动车道,也没有高高的护栏。
职业使然,景燃看了看马路,“这非机动车道的线画在这,骑自行车的时候应该会被公交车的后视镜刮到吧。”
燕岁噗嗤笑了,“以前我有个同学,他上课快迟到了,就在路上随便抓一台车的门把手,溜着骑,飞快。”
“……”景燃定定地望着他,“应该不会是那种‘我有个朋友’,实则这个朋友就是你自己吧。”
燕岁正色,“不是我。”
“也对。”景燃伸手抹了把他的脸,“我们小画家有偶像包袱。”
这一抹燕岁恍然,眼睛倏地睁老大,他本来在男生里就是眼睛偏大的那种,这一瞪就更大了。
燕岁:“你给我画的花!”
“是啊,怎么了?”景燃指指自己,“我脸上也有呢,怕啥。”
“可我的丑!”燕岁怒道,“你画的甚至不对称!”
景燃终于憋不住了开始笑,窄窄的小街上,路灯已经不太亮了,这些灯甚至还比不过天边的月亮。两边的商户大半关着,远处圣母百花大教堂的圆顶尖端仿佛要把月亮给戳漏气。
“你为什么不提醒我啊。”燕岁是真的在责怪他,燕岁并不是那种,这儿又没人认识自己,邋遢些也没所谓的人。
景燃是真的无辜,“抱歉啊,主要这一天下来我看习惯了,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燕岁倒也不是真的怪他,“回酒店吧,不去中超了。”
“去。”景燃拉住他,先摸了下自己口袋,口罩在包里,没随身装着,不过他急中生智,“你在外面呆着,我进去,跟你开视频,想吃什么我帮你拿。”
真是件……神奇的事情。
感觉自己在电视购物。
燕岁的手机里景燃像个带货主播,一根手指头指着货架上的东西。
然后问他,“这个,这个好吃,就是有点辣,你吃的了辣吗?”
“吃的了。”燕岁说。
“行那我拿一包。”
“这个也好吃,这个是笋,有点咸,以前我爸当下酒菜的。”
“你爱吃这种并不算是巧克力的巧克力吗?”
燕岁无奈,最后已经不发表意见,就这么看着景燃在视频里抓到什么拿什么。最后拎着两个大袋子走出来。
“你给别人留点东西明天接着卖了吗?”燕岁问。
“留的都是我不爱吃的。”景燃一笑,“走吧。”
欧洲很小,意大利也很小,佛罗伦萨更小。
有时候这些城市听起来很唬人,文艺复兴之都、翡翠之城,但其实它们保留着旧街旧墙,几百年前谁在这里泣血白天里神圣又悲壮,到了夜间哀怨又凄凉。
燕岁走在他旁边,指了指不远处的大卫雕像,“你知道梵蒂冈吗,它在罗马,1827年庇护九世成为教皇,他认为男性裸露的身体会使人心生淫//欲,于是1857年,他下令将所有男性雕塑的……那个地方,砸掉。”
“嘶。”景燃用一个单音节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感受。
“然后用一片小叶子,啊,就是那种雕塑修补,雕一个小叶子,挡在了那个地方。”燕岁笑着说。
“嘶……”景燃稍加思索,“堂堂教皇这么做,不会让人觉得奇怪吗?”
燕岁摇摇头,“你低估了宗教在欧洲的地位,教皇是整个梵蒂冈最高的权利核心,天主教的领袖,教皇做什么都是神圣的。”
他看向夜空,今夜晴,一些能数得过来的星星,“有些宗教认为,他们是被神放逐在神界和人界之间的罪人……景燃,你有信仰吗?”
景燃手里的两个袋子随夜风吹来时刷啦啦地响。
所以景燃没办法摊手,他只抿了抿嘴,“我是个赛车手,能让我称之为信仰的那个东西,叫发动机,或者叫燃烧室。”
“除了赛车之外呢?”燕岁问,“不开赛车的时候你是什么?”
“是个闲人。”景燃说,“你呢?不画画的时候,你是什么?”
“是个懒人。”
酒店是套房,两个卧室。
那幅画,《遗产和窃贼》依然在箱子里,放在客厅。
“早期作品,多早的时候画的?”景燃靠在房间门框,隔着客厅问他。
燕岁在自己这个卧室的门口,刚洗完澡,倒了杯水,“大概六年前。”
“二十岁。”景燃说,“年少有为啊,Amulet先生。”
“景先生呢?第一次拿冠军的时候是几岁?”
“十九岁。”景燃回答。
燕岁“哇哦”了一下,“好小喔,十九岁的景先生长什么样子?”
“傻小子的样。”景燃耸肩,刚准备说句晚安进房间里睡觉,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要不要考虑换个手机号?”
自从离开国内后,燕岁的手机一直是免打扰模式,也就是说,不在他通讯录里的电话号码一律打不进来。景燃觉得与其这样不如换个号码,“用我的护照给你弄个号码?”景燃又补了一句。
燕岁摇头,“不了,没事的,许卿耀找不到我的话,会更疯。”
“你为什么对那个B这么包容啊?”景燃忍不住了,“又不是你的问题,你为什么要为父辈买单?”
燕岁身形一僵,这苦果不该由自己来吞,他明白的。
于是他端着水杯走到餐桌边坐下,抬头,“你还记得舒荷阿姨吗,许卿耀的妈妈。她跳楼前找过我,我不知道她要自杀,我那时候还不懂,现在再想想,当时她传达给我的一些信息……就是,可能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一种求救。”
景燃走过来,“可是燕岁,你是无辜的。”
燕岁点头,“舒荷阿姨说,你应该离开你母亲,就像我也要离开他们一样。”
“后来她跳楼了,我以为她的意思是,我也应该去死。”
“但是我和我妈住进许家后,有次我拿错了许卿耀的笔记本,里面夹着一张字条,上面写‘阿耀,妈妈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欺负那个小男孩,别含恨活着’。”
景燃不知道该说什么,从感情上可以理解,但是从逻辑上又觉得这就是个小呆瓜。
景燃坐下,恨铁不成钢,“那他他妈的听他妈的话了吗?”
“……”燕岁一时不知该吐槽他的句式组合还是该自己表一表真心。
最后笑了。
笑到肩膀发颤的那种笑。
是啊,他他妈的,听他妈的话了吗?
燕岁便笑边摇头,水半天没喝一口,怕呛死自己。
“行了。”景燃无奈,“还乐起来了。”
“我觉得我过得挺好的。”燕岁说,“我现在过得很好。”
燕岁一直是看着他说的。
好像在表达,你看,我遇见你了,我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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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到了佛罗伦萨国立美院。
学校在圣马可广场附近,学校的楼房从外观上来看很老旧,很有韵味,尤其大门两边的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