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狗(60)
在路边又站了会儿,肖舟才走回江成远的房子里洗了澡换了衣服。这里还维持着老样子,江成远应该没有回来过。
洗完澡后觉得饿,打开冰箱,里面是满当当的新鲜食材。他搜寻了下冷藏室,从里面找到了很大桶的草莓冰淇淋。他迟疑了下,然后抱起冰淇淋找了个不锈钢勺子,坐在沙发上挖着吃。脚缩进休闲裤的裤脚里,身体陷在柔软的皮沙发中,吃了小半桶他就很饱了,就这样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睡过去。
等到这一次醒来时,天色已经薄暮。冰淇淋都化了,水淌过手腕,在木地板上积出了小片水洼。他睡得很好,很放松,精神也不错。
在离开前,他用小刀割破自己的腺体,用小玻璃瓶留下了一罐血,再用橡胶塞封住,放在了桌子上。
提前一点来到游戏厅,意外看到了陈锦和肖平嘉,他们好像在这里等了很久,地上堆积了不少抽到底的烟屁股。
肖平嘉又恢复了那副好像不管什么时候都不高兴的臭脸,但看到肖舟时眼光闪动了下,欲言又止。
陈锦从地上站起来,拍拍手上的灰说,“我来长长见识,看看这种场面到底是啥样。刚来就看到了这位小弟弟。”他拍了拍肖平嘉的脑袋,被肖平嘉毫不客气地挥了下去。
“你弟弟好凶啊,问他什么都不说话。”陈锦佯装不满。
没过多久,一辆黑色的丰田商务车驶来。刘能带他们去的地方正在区域交界,沿高速一路向东,路牌上并无地名显示,终点是一条断头路,除了孤零零一栋商用写字楼,周围都是设有围挡的工地,鲜有车辆和行人经过,隐蔽性极强。
车辆驶入地下停车场,停车场内,另有两辆黑色轿车堵住了电梯口,车里坐着四五名雄壮男性。
看到刘能以后,全都下了车。刘能指了指肖舟,“今天参赛的选手,我下了重注的,好好招呼。”
几个保镖点点头。刘能被请入电梯,电梯缓缓上升。陈锦两人跟着张强去了普通客人待的赌厅,肖舟则被单独带入了货梯,又往下去了两层。
走出货梯,走廊狭窄灯光昏暗,他被带入了一个准备室,是一个小隔间,虽然狭小却是单独的,里面有一个软沙发,一张桌子和一些补充能量的食物饮料。
带他的人说,“等会到了时间,会有人来带你出去,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按铃叫我。”
肖舟点点头问,“今天的比赛有什么规则吗?”
“规则?”那人发笑,看着他的眼神像看着一个即将完蛋的菜鸟,“这里没有规则,赢就是规则。”说完就离开了。
肖舟转了个身,在这个方寸空间,他松开紧握的拳头,掌心里都是汗湿,心狂跳起来,他突然有些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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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能还没走进办公室,就被通知说林建安来了。刘能一愣,立刻拉挺了衣服,一扫之前的嚣张跋扈,换了副姿态,恭恭敬敬去接待。
刘能是靠赌发家的,但他能做到现在的规模不是因为他多本事,而是因为他交了好运,被林家选中,作为台前傀儡来操手这盘生意。自从七年前林建喜被捕,终审获缓刑后半年仍被改判处死,林家遭遇重创。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破船还有三千钉,林建喜死后,林家产业都由表弟林建安继承,靠着留存的关系网和可观家产,林家仍旧是佳海市首屈一指的头目。只是不敢太张扬,触及灰色地带的生意都被层层转嫁,由别人来搭台唱戏。
此时,顶楼VIP包厢内。
林建安用火柴点燃雪茄,食指和拇指握住轻轻戳转了下,新鲜烟叶的味道四下弥漫,作为极品的高斯巴雪茄,有一种非常纯正的香气。他左手边的小桌上还放着一瓶苏格兰纯麦威士忌,他喜欢先喝一口酒,让威士忌的辛辣激活味蕾,再品味雪茄的醇厚,让两者的味道在口腔内混合。
他慢慢将含在嘴里的半口烟吐出,交腿后靠在宝蓝色沙发上。他身穿一件灰色盘扣立领唐装,手上慢悠悠盘着一串佛珠,很有一副儒商派头。他手上的这串佛珠据说曾归隋朝灵藏大师所有,在佳士得拍卖行拍出过上千万的天价。而那双年轻时也曾锐利如出闸猛虎的眼睛则一直落在站在落地窗前男人的身上。
男人的背影挺拔英气,落地窗玻璃上映出一半立体俊逸的侧脸,另一半则隐没入室内琉璃吊灯洒下的璀璨灯光中。
江成远看着和七年前没什么两样,林建安暗自忖度。当年自己率着一帮手下在高速入城的道上把他的车拦下来,逼他接下林建喜的案子时,他也是这幅样子。看着很有宁折不弯的派头,以为要狠费一番功夫,但最后七八个凶神恶煞的打手没把他吓趴,一个亿的酬劳倒让他点头了。
林建安很欣赏这种坦荡的贪婪,有心结交江成远这个朋友,觉得他俩可以算同一类人。即使后来林建喜案成为民怨焦点,已必死无疑,他也没想要讨回付出去的钱。不仅因为江成远二辩的表现配得上这一个亿,他还想让江成远领他一个人情,他总有一种预感今后会有很多用得到江成远的地方。
但在林建喜被执行死刑的当天,那一个亿的酬劳还是被分文未动地送了回来。
江成远说自己受之有愧。
收下钱后林建安有些惋惜他们两还是有些区别的。自己是真小人,江成远倒可以算小人里的半个君子。
“你说要拆的那个食品厂里有120名下岗职工,但我这里最多只能安排下一半,不能再多了,本来就很饱和了,这么多人挤进来,要管吃管住,我也不是做慈善的。”林建安收回视线,摇着头开口说,在这个问题上仍不肯让步。
江成远转过身,他手里拿着一个威士忌酒杯,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摇晃,金黄色的酒液浸没冰球,“你的工厂可以安排下80个。”他抿了口酒液,“至于剩下的,厂里安排不下,可以放到别的地方。上个月永晖那家公司刚中标了一个市政工程,是最缺人的时候。”
林建安没想到他消息这么灵通,顿了下说,“话是没错,但这些都是短期合同工,工程结束就散了,难保到时候他们不会再闹起来。”
江成远说,“40个人,我这里出500万,结束后你把这笔钱补给他们,一个工程结束还有另一个,想留的可以留,不想留的拿钱走人。他们不仅不会闹,还会对你感激涕零。”
“500万?”偏头抽了口雪茄,林建安笑起来,“你这次吞了多少?我帮你解决掉这么个大麻烦,你在蒋恒面前一定很出风头。其实以你的能力,就算万盛集团实力不错,也没必要非去攀附蒋家。”
江成远眉目冷淡,转身到沙发前坐下,“我出什么风头,拿钱办事罢了。”
刘能就在这时候敲门进来。
先向林建安打了招呼,又看到江成远,十分狗腿且热情,“江律师也来了啊?今天要玩两把吗?我给您去取筹码开个桌子?”
林建安也说,“成远你去玩两把吧,还是老规矩,赢得归你,输的算我的。”
江成远单手撑着头,意兴阑珊,“今天没兴致,算了。”
刘能眼睛快速地转了转,又说,“要不去地下看看吧?一周一次,今天有特别节目。”
林建安也想起来了,却很嫌弃,“你搞的那个格斗赛吧,血腥的要命,有什么好看的?”
刘能尴尬地笑了笑,连忙找补,“这次不一样,有特别的。”
林建安语气并不热衷,“什么?”
刘能说,“临时加了个omega参赛。”
“蠢货,想一出是一出。”林建安骂了句,“把omega弄到这种地方来干嘛?到时候信息素一发作,场上那么多alpha,场子都给你掀了。要是惹出麻烦,江律在这,你先问问他能不能保你?”
刘能连忙说,“这个人自愿的,赌钱赌输了,就把命压上了。”
“妈的,又来一个疯子。”林建安虽然吃这口营生,却很是看不起那些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运气上的赌客,他开赌场,自己一点赌都不沾,连江成远偶尔都会玩两把,林建安却对此敬谢不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