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的第三者(40)
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但他那件外套是定制的,背后就印着他的名字。
总之看上去有点奇怪。
我在默写的时候还听到陆筠抵着鼻子在旁边偷笑了声。
我平静了心情,酝酿片刻,跟老师说:“想必陆筠同学看我写的时候已经把单词都背下来了,要不老师让他再写一次吧?”
269.
我确实是在跟陆筠谈恋爱,而且并没有特别掩饰我们的关系。
但他的朋友们都没怀疑过我们。
就算我和陆筠背的是同个牌子的书包,挂着一对的挂坠,外套上都是对方的名字,也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们甚至传言我和陆筠拜了把子关系才这么好。
是水浒传看得太多了吗?
陆筠拿着水,坐在篮球架旁边跟我说:“直接公开了他们也不会信吧?”
我抱着篮球,想了会,点了点头。
于是陆筠招手叫过来了他一个哥们,没有任何铺垫地说了句:“喂,和你讲件事。我和余召在谈恋爱。”
“嗬,这赶着在光棍节前你俩要凑一对啊?”他哥们根本就不当回事,还拍了拍他的肩说,“限定日期情侣,整挺好!”
陆筠说:“限你爹。”
270.
我照样和我发小他们一起上下学,季匀在曲尧面前表现得都很正常,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季温哥前个周回来过一次,可是学校正好补课,就没有和他碰上面。
但他在花盆下压了张小纸条给我。
是他的手机号码。
我有想过把最近偷偷谋划的事情告诉他,但拿起电话的时候,又觉得不该拿自己的烦恼去打扰他。大人们都很忙,都有很多要考虑的事,也许他之前说带我离开的话或许也只是出于一时的怜悯,我不能把那当成我的退路。
那是他随口提出来的吗?
在繁忙的学业和生活中,我有时会突然想起来那天季温哥说的话。
人怎么知道哪里是适合自己生存的地方呢?要是候鸟长途跋涉地飞到了远方,发现那里的冬天更加寒冷,它还能飞回原来的湖泊吗?
我越珍惜拥有的东西,就越害怕失去。
越害怕失去,就让我越想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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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到大尧的场合了!(还有美女记得他吗?
第85章 八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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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1.
我瞒着其他人,自己偷偷地跑去妈妈工作的医院了。虽然知道不能再叫她“妈妈”了,可是也不知道该用什么称呼代替。
天气干冷,我站在门口的柱子旁,手指被冻得有些不能屈伸,但掌心却在出汗。
我戴了帽子和口罩。
以免我的出现给她带来什么麻烦。
今天挺幸运的,我去的时候妈妈没有在值班,休息室里只有她在里面。
我隔着玻璃窗看了她一会。
以前奶奶说我的长相随妈妈,但妈妈听到那句话时并不高兴。她不喜欢化妆,但会画那种看着比较凶的眉毛——事实上她本身也不是让人容易亲近的样貌,五官都显示着一种冷淡的意味。
我很少看到她笑,或者说,在我面前她不爱表露出开心的情绪。
这次一定得抓紧时间把话说完。我这样想着,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敲响了休息室的门。
272.
她看到我时是什么心情?我看到她脸上有一些吃惊,但好像没有我想象中的厌恶。
比那更让我低落的是,她看着我时,像在看一个陌生的、别人家的小孩。
“他知道你过来吗?”妈妈坐在我对面,翻了翻菜单后,抬头问我,“你要吃什么?这里的猪扒饭还可以。”
我说:“我没跟爸爸说过。”
她抬起眼睑看我,眉毛微微地皱了皱,唇角很快地向下耷拉了一下,说:“你缺钱吗?要买什么东西?”
我跟她说不是,我就是来问她一些事。
“我和他早就说开了,”她说着,招手叫来服务生,点了两份同样的饭后,语气平静地对我说,“没有感情的婚姻是不能维持的,再拖下去对谁都是煎熬。”
我点了头,看着她。
“说要等高考后再告诉你,”妈妈说,“但我要生活,不能再等了……你大概也知道,同科室的医生,我已经答应和他在一起了。”
我应该在这个时候说祝福的话吗?
她没有瞒着我任何事的意思。
明明做好了心理预设,可喉咙里还一阵阵的酸意泛起来,我努力地让自己继续平视着妈妈,问她:“那我呢?”
“你?”她喝了口茶,“和你爸,和你奶奶继续住一起啊。和以前也没什么区别,上大学时要是缺钱也可以打电话给我……在电话里说一声就好了。”
“我不是要钱。”我问她,“我只是想问……你有爱过我吗?”
她大概会觉得我是电视剧看多了,才会问出这种老掉牙的话。
她骗骗我也好啊。
我不在意那是不是假话,只要她说出来了,我就愿意把它当成真的。
可是她用手背抵着嘴唇沉默了很久,酝酿给我的答案还是那两个字。
“没有。”
“怀孕的时候,吃什么都想吐,想离开,也想死。”她跟我说,“后来连走进那条巷子都让我恶心,我生下你的时候,就做好了再也不回去的准备。”
猪扒饭上过来了。妈妈把第一份先推给了我。
她跟我说:“如果选择去爱你,我就没法走了。”
273.
这感觉就像我回到了小学四年级时的教室里,老师让想换同桌的同学举手,我同桌高高地就把手举起来了。
因为我是不合群的哑巴,胆小又爱哭。
明明知道他讨厌我,可我还是没有举手,我有在努力和他交流,可是他并不愿意和我做朋友。
我发小曲尧知道这件事后,特意从隔壁班跑过来跟我坐一桌,跟我说没关系,别人都不知道余召的优点,那是他们的问题。
曲尧跟我说,他就觉得余召特别好,我们俩是最最要好的朋友。我不开口说话,他就负责把我的那份话也说出来,我听他讲就可以了;我不参加集体活动,他就帮我多拿一张合照,把我的相片也贴到上边。
那时我心里一直在想,曲尧永远都能发现我,所以,即使是透明人也没关系。
第86章 八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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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4.
妈妈说完那些话后,我像傻瓜一样握着筷子,一言不发地看着她流眼泪,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也看着我,从包里拿了纸巾推到了我面前。我想她可能想拍拍我的手让我别哭了,但快要碰到我的时候,她就把手收回去了。
我用手背胡乱地抹了两下满脸的泪水,低着头从书包里拿出了一条围巾递给她,说:“这个是我在家里找的毛线织的……冬天会有点冷、所以我……”
她把围巾推了回来,语调平缓地说:“余召,你不用给我做这个。”
“以后我就不会来叫你妈妈了。”我望着她,抹干了的泪珠子又一颗一颗地从眼角滚下来,砸在我手里抱着的围巾上,“今天能让我像别人那样,能把自己做的礼物送给妈妈吗?”
她沉默地凝望着我,眼睛里映着我的影子。我看到她伸出了手,把围巾拿了过去。
整个过程像是默片的慢动作播放,连餐馆里的钢琴曲旋律都变得舒缓了。
她把围巾围在了脖子上。
我以为只有在梦里,我才能看见她围着我送的围巾的样子。而且她还用温柔的眼神看着我,就像我一直期盼的那样。
我对她什么怨言都没有了。
“我会留着的。”她温和地说,“别哭了,等会饭就冷了。”
我说好,但是没有止住的眼泪掉在猪扒饭里,我什么都吃不下去。
她叫了声我的名字,说:“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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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顿饭没吃完妈妈就走了,有个临时电话把她催回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