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49)
“哇!”刘子识摇着岑民的手臂,一边兴奋一边埋怨,“吓死我了,真会演呐你们!!”
“走走走去吃饭!”岑民人逢喜事精神爽,高呼他请客。
组员们纷纷高呼“主任英明”,偌大的院子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呜呼”“吃全羊”等声音,纵观下来最稳重的竟然是年纪最小的刘子识。
乌泱泱一大帮人,涌到附近的回味斋,在大厅里包了三桌,点上许多牛羊肉。除了杜清答完辩后要请假回上海,其他人基本都到齐了。刘子识本来只是帮博物院打听消息来的,没想上桌吃饭,结果岑民非拉着他不让走,说是一帮中年人需要年轻力量来调剂。
炉火刚架上,肉还得烤挺久,大伙闲坐着没事,分桌玩起游戏来。
这帮搞科研的平时看起来每天工装眼镜讷讷的,但不少人偏爱杯中物,劲儿上来后一个比一个放得开,敢问就敢答。
孟玄跟前辈们坐一张桌上吃饭并不怯场,开起玩笑来适度又逗趣,一桌人都乐意跟她说话。
岑民笑道:“哎,小孟、小刘,给我们来点年轻人的游戏呗,我们这些老头子天天就知道猜丁壳吹牛,没劲。”
二十来号人一桌肯定坐不下,所以刘子识被分到另一桌,他跟孟玄两个人负责搞气氛,双双报了一堆酒桌游戏的名,发现规则都太复杂,不适合这帮人。
孟玄挺挫败,索性说:“那咱玩个最简单的吧,折手指,‘我有你没有’,都玩儿过吧?”
这游戏最有意思的地方是可以“陷害”指定的人,熟人玩就比较能放得开。玩家需要说出大家都没做过的事,没做过的人就要折下一根手指,最先握成拳的玩家就得接受惩罚。
孟玄说完规则,决定打头阵,冲着一帮大老爷们喊:“我,喜欢,男的!”说完嘿嘿一笑,“我看你们谁不折。”
“……”其他人骂骂咧咧地折起一根手指,气不过,还骂,“你这不是搞我们吗?”
孟玄冲他们“略略略”:“欸,就搞你们,不这么搞不好玩。”
这招在别的地方可能百发百中,万万没想到,这屋里的男士中有三个同性恋。
孟大裁判眼睁睁看他们逃过一劫,忿忿地解释完规则,一锤定音:“反正就是这么个玩法,类似于变相的真心话大冒险,听明白了咱就顺时针转吧。”
大伙挨个轮了一圈,差不多都玩明白了,轮到刘子识时,他决定替他们那桌人报孟玄的一指之仇:“我近五年都没坐过飞机。”
“嘶,不厚道啊小刘。”项目组全是远程来出差的,刘子识这出算得上扫射。
轮到老主任时,岑民笑呵呵地捻了把胡子:“我——”
大伙正屏息等他说出什么杰青或者高级职称一类的名头来个下马威,结果他偏不:“初吻在十七岁。”
“喔唷,岑老师!”大家简直炸开锅了,骂什么的都有,谁能想到这帮人平时人模狗样,故事还挺多,“怎么早恋啊,这不得好好扒一扒吗?”
岑民自己送上门的八卦,大家当然不会放过他,起哄着让他讲故事。桌上话题越聊越深,一帮大老爷们反倒被说害羞了。
“我发现你们的料都没啥劲儿。”孟玄啧啧摇头,冲柏老师抬了抬下巴,“还得看二位老夫老夫的。”
二位前·老夫老夫今晚几乎没出过声,就是为了避免被当众提到,一直乖乖跟后面折手指。
“行,到我了是吧?”柏知望看见岑民、孟玄都只剩下一根,心里有了主意,“可我好像没什么能让你们折的故事。”
孟玄“啧”道:“不会吧不会吧,别逼我替你们爆料啊。”
十三年的恋情,随便拎出来几件事儿都能让两桌人全军覆没,可柏知望举着右手剩下的两根手指,却平静地说着最普通的话:“我爱的人……”
这话让秦舟立刻坐正了。
柏知望没看他,但话像挠痒痒一样落在他耳边:“坐在这桌角落里。”
声音不大,但大厅刚好很安静。
因为人多拥挤,秦舟坐得离柏知望很近,近到能听到身边人忽然绷住的呼吸,和剧烈跳动的心脏。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来了
第49章 接个吻
一句“爱人”,一个眼神,算是把他们之间这么久的拉扯定了性。柏知望第一次这么直白地挑明——他还爱他,也确实在追他。
秦舟自认这些年被磨得脸皮厚了不少,但听到这些时还是很丢人地乱了阵脚。
同事们在办公楼看了大半年的好戏,今朝被正主点出猛料,有人懵圈,有人嗑糖,有人在隔壁桌黯然落寞给自己灌酒,当然也有不太能接受的。默默吃菜不搭腔。
八卦说到最后,大家已经兴奋得忘记游戏本身,各自谈起感情,聊聊年少的风花雪月,对象包括但不限于这对藕断丝连的前任,岑民等一众大佬都在吃瓜之列。
秦舟这个八卦中心的人反倒没话说了,干巴巴地吃菜。
岑民瞅他好笑,“喔唷,上回不是还跟我讲没复合吗?你们俩这保密工作做得不要太好啊。”
秦舟怎么说都不是,毕竟他俩都这样了,要说没在一起谁信呢?
老主任快五十了,是个老“文青”,八十年代里最爱抱吉他吹口琴写诗拍照的那批人。他到现在还留着老徕卡相机,虽然不怎么拿出来拍了,但每回有出远门都爱带着,跟人讲一番那个年代的浪漫。
柏知望生怕岑民说出点什么不该说的,赶紧岔开话题:“咱这儿是不是快打烊了?”
岑民嗤他:“不要打岔。”
柏知望只好闭嘴。
老主任开口忆往昔:“当初柏知望刚来我们院的时候,发了年终奖就全取出来,问我相机型号之类的。我当时还纳闷,他又不玩摄影,问这个干嘛呀?今天才知道,原来是给你买礼物去了。”
这些事儿秦舟肯定也记得,他每晚脑子里放电影的素材无非就是十几年的甜甜蜜蜜。当初柏知望何止是为他花完年终奖,就连年假也是说用光就用光。
当时的秦舟也潇洒,用脚丈量城市的边界,满心满眼独一个柏知望。秦舟爱和号称新锐的艺术家们跑来跑去,柏老师常常陪他上东方明珠塔顶。秦舟在那写生,柏知望就拿手机拍秦舟。
老夫老夫虽然分开那么久,但回忆还在,放到人前根本不需要演,秦舟没一会就露出难为情的神态。
“行了,臊得慌。”柏知望摆摆手,偏过头去。
从岑民的角度看,他好像是因为害羞才转头。
可只有分过手的人才知道,这不光是臊,眼睛还热。
这顿饭一直吃到夜里九点才散,大伙不但酒足饭飨,瓜也吃得欢,撑了,掉头回宾馆啥也不想干。
所以柏知望跟秦舟提议出去遛弯时没人应,都在起哄:“你们自己去吧,我们不好当电灯泡的啊。”
他们只好自己出门,就着昏黄的路灯。
两个人往外走,敦煌的夜很静,天边一轮摇晃的月亮,月下是沙山。风一吹,细密的沙子贴着靴子走。
这月份不算旅游旺季,偌大的景区里一到晚上只有零星人影,还有几个帐篷搭在不远处。柏知望嫌风吹着冷,特意跑到为游客取暖的篝火旁坐着。
秦舟坐在他身边,火光照亮两个人的脸:“说起来,这边项目今后应该不会再出什么大问题。你是不是……得回上海了?”
柏知望手里拿着在餐厅没喝完的啤酒,仰头倒完最后一点:“不急,还有那么多窟没细化,看院里怎么安排吧。”
秦舟皱眉,偏头问他:“你的新公司这么够意思吗?再等都跨年了,他们还能接着等你?”
柏知望沉默地把易拉罐捏扁,远远地朝垃圾桶里扔。咣啷一声,铁罐准确落进桶里。
“那个offer已经黄了。”柏知望无所谓地说。
“?”秦舟还以为是对面出了什么状况,惊讶了会,很快安慰道,“没事,你这么厉害,肯定还有很多公司会抢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