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25)
被男朋友夸赞应该是件开心的事,但柏知望在这种语境下实在高兴不起来。
秦舟的经历过于两极,大概永远无法理解普通人想要成为柏知望或杜清需要经历多么激烈的竞争。而这些竞争,在很多人眼里是可以用比“二梯队”更好的资源来弥补的。
孩子的父母会为此继续疲于奔命,投身于一个个庸俗又无奈的现实。
这让柏知望无从说起,他的小船有自己一方小天地,在那里它无忧无虑。他不忍心。
“晚上吃的什么?”柏知望最后选择生硬地换掉话题,“我这边有点热。”
秦舟捂着生疼的刀口,说了句“黄鱼面”,恍然想,他们已经很久没就一个话题深聊过。
而柏知望仅仅是想保护他免于生活的鸡毛蒜皮而已。
柏知望聊烦心事的频率少了很多,它们总是带着生活的不如意,柏知望不舍得让秦舟沾染这些。
渐渐地,短信变得很单调,就连本人看到后都会愣一愣,然后例行公事般问:今天吃的什么?只要对方回句“汉堡”或“生煎”,日子好像就还能过。
这是种规避分歧的有效手段,但同时也是失去分享欲的开端。
秦舟的体质很好,拆线出院以后立刻回到美研院赶工。
他发现,宣瑞对自己好像不大一样了。
以前他们只有开会碰到才会说两句话,现在不知道是送医院那事给了宣瑞勇气还是怎么着,他开始亲昵地叫秦舟“舟舟”,还时不时要跟秦舟一块吃饭。
一开始秦舟感谢他帮自己忙,又是校友,所以请师兄吃了两顿西餐和下午茶,结果后面宣瑞说话越来越没把门,给秦舟惹烦了。
秦舟没留一点余地,直说道:“宣老师,以后叫我小秦就行,粥粥粥的也太肉麻了,我怕我男朋友吃醋。”
这事秦舟挑破后就没再放心上,从小到大追他的人太多,总不能各个都在意。
他一心等着冬天,因为圣诞节是柏知望回国的日子。
男朋友落地这天,秦舟特意请了三天假,工作手机改静音,跑到机场去接人。
等看到柏知望拎着行李箱朝他走过来的时候,秦舟眼睛都亮起来了。这回两个人都是百感交集,一时间没别的话说,就执手相看泪眼。
好半天后,秦舟突然往柏知望怀里一跳。柏知望稳稳地拖住他,抱了个满怀。
“轻了。”柏知望带着笑意埋怨着。
秦舟窝在柏知望的脖颈里,鼻子不自觉一酸,“想你想的。”
谈恋爱确实容易让人变笨,秦舟单身时看到众目睽睽秀恩爱的人一定会骂“非礼勿视”,这会轮到自己,倒是肆无忌惮起来。
柏知望牵着他的手,没有一句多余的话:“那咱们回家。”
第25章 隔阂
一年没见,回到家必然无法多纯洁。门还没关严,秦舟就抱上来接吻,可怜柏知望那身穿出去做人的西装被他扯得底儿掉。
秦舟雷声大雨点小,柏知望却闷葫芦憋着坏,表面上云淡风轻被秦舟撩拨,实际总是朝秦舟受不了的地方使力气,四两拨千斤地反制。
胡闹一下午,天已经黑了。小情侣这才意识到白日宣 淫有多过分。
刚刚扯得太急,秦舟的手机不小心掉到地上,这时正闪烁着很多通未接来电。
“谁啊,我都请假了还打电话。”秦舟余韵未消,不耐烦地伸出手回拨。
心理放松所以秦舟不小心按下免提,宣瑞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把屋子里两个人都吓一跳:“舟舟,你今天请假呀,不舒服吗?我刚订了餐厅,你要不要——”
秦舟立刻把免提关掉,接起来严词拒绝道:“师兄,我说过很多遍了,不要。”
电话挂断后,卧室中弥漫着危险的寂静。
柏知望黑着脸,重复道:“舟舟?”
“……”秦舟心虚地缩进被窝里,拿被角遮住一半脸,“我跟他提过,让他不要这么叫我。”
柏知望沉声道:“他在追你。”
秦舟低着头不说话,算是默认。
柏知望倒不觉得秦舟会跟别人有什么,只是生气自己被蒙在鼓里:“都没听你说过。”
“你别生气啊。”秦舟双手抱住柏知望的胳膊,拖声带调地说,“首先,我不可能跟他怎么样,他最多是烦人,但也没真的欺负我。而且你离我这么远,进修课程已经够累了,我不想让你操心。”
“关心你都成瞎操心了?”柏知望手上带劲,捏得秦舟嗞啦乱叫才松手,“是,我离得远,就算你真怎么着了也帮不上忙。”
话却不舍得说重,柏知望在他的脸颊上轻轻抚摸着,心疼又自责地说:“是挺没用的。”
“你怎么能这么说!”秦舟都顾不上心虚,赶紧跪坐起来把人脸托起来仔细看着,看一下亲一口,生怕柏知望多想,“是我错了,别不高兴,我真没埋怨你……”
秦舟一句接一句地哄,他怎么会嫌柏知望没用,只是异国实在辛苦,他不想花费异常宝贵的时间在争执上。
被这么哄着,柏知望的心都快化了,哪还舍得罚他,又确实想让这只花猫长记性。
于是他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使劲,秦舟还在懵着,怎么回事,异国能让人过成禽兽?
但秦舟还是大意了,今晚的柏知望是连禽兽都不如。
他不但逼着秦舟在床 上喊出一堆在哪都得被打上马赛克的话,还拿出到货后就没使用过的兔子狐狸及一系列暴露又猎奇的物件,秦舟也是那天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容纳那么多奇怪的东西。
秦舟知道错便卖力地配合,被弄得狠了也只会哼唧着求饶,听着有点惨。
直到凌晨三点,这场惩罚才结束。秦舟一根手指都动不了,沉沉地趴在柏知望胸前睡去。
柏知望怅然看他的睡颜,听着枕边手机无数个来自宣瑞的未读短信提醒,突然意识到,仅仅一年而已,他就已经参与不进秦舟的生活里了。
他从没听对方分享过工作的不顺心或社交的不如意,两个人间好像隔着一堵墙,他甚至拼不出完整的秦舟。
从象牙塔步入社会,本来就是人生中最重要也转变最大的阶段。柏知望见了世界也踏了浮华,再回头看时才发现,他错过了爱人最重要的这几年。
接下来的两天,小情侣又继续过上昼夜颠倒的羞耻日子,每天只有三件事,侃天、做 爱和看纪录片。能从几乎全年无休的行业里匀出来整整三天无聊又幸福的假期,其实都是两个人拿各自加班熬大夜换来的。
三天过得飞快,转眼到了柏知望登机的日子。
浦东国际机场候机厅空旷又拥挤,放眼望去几乎没有座位能待。秦舟贴着柏知望站在角落里,垂头丧气地鼓着脸颊。
“下个月我去找你。”秦舟声音瓮在柏知望怀里,听着闷响。
柏知望揉他头发,“工作不做了?”
不可能不做,他们手中都有几千年的宝贝等着被发掘价值,只能暂时委屈眼前的宝贝。
秦舟只有跟机场广播耍横:“这破广播是真烦人,催催催,就知道催。”
柏知望再心疼也没招:“这样吧,要不我跟那边导师再请一天假,多陪陪你?”
“算了,早晚都得走的。”
“那我到了给你电话。如果你要睡也提前告诉我,我就不吵你了。”
“不睡。”秦舟头摇得像拨浪鼓,“等你。”
柏知望没来得及说别的,广播开始催第二遍,不得不赶紧过安检。
秦舟又回到独守空房的生活,天天照样等着老公互相宠幸,实在想得不行就想着文物活化跟推广。
正巧他跟迪哥合开的工作室已经八九不离十,整天兴致勃勃地与筹备办展,想把柏知望暂时从头脑中挤出去一部分,但也仅仅是一小部分。大多数时候,他在生活里处处都能见到柏知望的影子,却碰不到那个人。
这么磕绊又恩爱地又过了大半年,冬衣换成短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