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40)
秦舟并不生气,笃定地摇摇头,“他不会。”
迪哥“啧”了声:“这么自信?那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我也不知道。”秦舟转头望着能看到江景的窗户,茫然地说,“就是觉得……有点认不清我们了。”
他一直坚信爱是灵魂契合,他们能走到今天是因为相似的理想和志趣。如果刨去这些,他不知道秦舟还算不算秦舟,柏知望又是谁的柏知望。
临走前迪哥问他——怎么谈个恋爱反倒谈坏了,你们不应该一起往好了走吗?
秦舟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们终于有了一点积蓄,改造过的落地窗很明亮,橱柜能放下各地博物馆送的文创,他不知道这算不算“好”的方向。
出去逛了一圈也没得到答案,反而被迪哥说得更烦。
到家后,秦舟往沙发上一赖,习惯性查看手机,发现自己刚刚漏看了柏知望的微信。
[供货商出了点问题,要临时去趟苏州。]
秦舟算了算日子,发现定好的音乐剧又看不成了。
不光是音乐剧,他本来还做好了四月去顾村看樱花的计划,照柏知望这个忙法,估计也够呛。
秦舟觉得心里堵得慌,他们之间再这样下去难免会出问题。他找朋友介绍,联系上一家有情感调解业务的心理咨询公司。
对面提出希望能由双方共同参与、当面咨询,这样效果会更理想,所以秦舟给柏知望打了个电话,想问他下个月能不能一起去聊聊。结果电话刚打过去,忙音没两声就被挂了。
行吧,估计在开会。
秦舟旁敲侧击道:[那你四月回来有空吗?]
柏知望过了两小时才回复:[是去顾村吗?可能不太有,这边专项估计得五月才结束。]
那时候花就谢了,秦舟没敢提,更没心思再聊咨询的事儿,反正柏知望估计根本没觉得他们间哪里出了问题。
大概快十二点,秦舟收到了柏知望的视频。对面刚回宾馆,而秦舟已经睡了。
柏知望问:“吵到你没?”
秦舟揉了揉眼,“没。你刚忙完?”
“嗯,刚回宾馆,跟你说句话就去洗澡了。”柏知望提起晚上说的顾村之行,“对了,你不是想去看花吗?等这个项目结束了我陪你去大连看,成吗?”
北方的花期比较晚,也算是个可行的替代方案。可秦舟要的不是替代方案。
他默了很久,摇摇头,“再说吧。”
比起约好了再让期待落空,还是顺其自然比较不容易失望。
音乐剧开幕前两天,秦舟面无表情地给丁故发了张照片,直说柏知望过两天出差,多了张票,问他有没有空。
没两秒钟,丁故语音就过来了:[下次直接送钱就行,别总送票。]
秦舟不耐烦地回:[明天两点,文广剧场,《猫》,去还是不去?]
丁故:[去去去!柏老师到底怎么回事,原版巡演诶,这都不去?你俩没分吧?]
秦舟:[放心,你脱单了我都不可能分手。]
这么欠的话免不了挨骂,被骂完的秦舟退回柏知望的界面,接着往下听。
柏知望的声音像云,慢条斯理的,带着低频的磁性,秦舟每回都恨不得多听几遍,所以他总压着柏知望给自己多发语音。
柏知望:[我先出门了,菜做好了在橱柜里,吃的话记得加热。]
秦舟打开橱柜的门,看到三个盘子里都是自己爱吃的菜,其中一道还摆了个心型。另外两道应该是来不及,所以没怎么加工。
秦舟心口麻麻的,鼻头呛得痒。
看到这些,他坚信他们仍旧是相爱的——秦舟在燃起这点希望后又突然没了底气。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需要从这么小的细节里抠出在乎彼此的证据。
明明之前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是证明。
第40章 我想辞职
秦舟本来想等柏知望什么时候闲下来就直接挑个周末,去咨询室坐坐,提前预约了好多次。没成想,一到周末要么柏知望要加班,要么秦舟自己被安排去出差,这一拖又是几个月,预约次数都快浪费光了。
柏知望在另一个圈子里混得风生水起,对感情反倒没秦舟那么多顾虑。两个人出差都是常事,久而久之,早安吻的习惯没了,以前几乎每周都必须要有的深聊也搁浅。就算两个人能罕见地躺一块,却发现没得聊了,说两句单位最近怎么样,然后背对背地睡过去。
至于上一次做 爱,那更遥远,可能还是冬天的事,可惜怎么样都不尽兴,最后柏知望想帮他弄出来,结果被推开了,草草收场。
这不是情侣正常的状态,秦舟想借自己生日的机会把话摊开,好好聊聊。
他本来对生日没特别上心,爷爷奶奶去世后他就没过过这个,跟柏知望在一起后才慢慢有吃蛋糕的习惯。现在也是心里堵得慌没办法了,他才找柏知望商量过个生日。
柏知望特地推掉了两个活儿,急匆匆地从陆家嘴赶回家,西装领带还没来得及摘。
“生日快乐。”柏知望把礼物盒搁在桌上,秦舟认出来LOGO。
“谢谢。”秦舟嘴角的弧度好看而刻意,“先吃饭。”
丰盛的晚餐让人心情好,柏知望边吃边聊自己的Case帮成功公司获得多少天使轮投资,又有多少科技企业抢着向他投出橄榄枝。
秦舟的脸色一下子拉下来,装作不经意地问:“你最近是不是投入太多精力在这里面了?”
柏知望以为他指的是刚刚那个Case,“毕竟人家花了钱,我总得让他们看到成效。”
“不光是这一个。”秦舟低着头,“我是说,外面的项目分了你这么多精力,你还有时间准备敦煌的材料吗?”
“啊,那个……”柏知望眼神略躲闪,“我不确定。”
秦舟切牛排的手停了,“什么意思?”
柏知望睁开眼,回头,坐着看秦舟笑,“意思是,我以后也许就不做了。”
秦舟没反应过来“不做”是什么意思,还以为他单纯是想换个研究方向:“为什么?这次能接触到重层壁画,修复理念也很新颖,你硕士那会明明还想自己牵头进窟调研的。”
一遇到这种事秦舟就容易激动,柏知望经常开玩笑说不知道这人到底是更爱老古董还是更爱他。过生日肯定不能惹小寿星生气,柏知望心平气和地把话题岔开:“等会再跟你解释。好不容易一块吃顿饭,咱们聊点开心的。”
秦舟小声嘀咕,也不知道这个“不容易”是怎么造成的。
柏知望没听清他在那嘟囔什么,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推给秦舟说:“这个给你,密码还是原来的,收好了。”
这是之前秦舟抽工作室启动资金存的那张卡。柏知望这段时间加班加点,终于凑齐数目打了回来。
秦舟因为惊讶愣神好久。
柏知望解释道:“你去问问迪哥,他如果还想合伙的话,你们就继续把工作室办下去。要是他那边没意愿了,剩下的钱我再想想办法。”
银行卡跟柏知望的话在秦舟脑子里绕了好几个圈,浆糊似的晃荡,秦舟终于明白过来情况,摇摇头,“不用。”
柏知望皱眉:“怎么了?”
秦舟说:“这钱是拿来还房贷的,房子我也在住,本来就该给你。”
柏知望有点不悦,秦舟总把边界划得这么清,让他觉得自己被排除在外:“那你就当我跟迪哥一样,是投资。”
秦舟扯了下嘴角:“这话你信吗?”
柏知望跟他说不通,索性强硬一些:“甭管信不信了,拿着,咱们好好吃饭。”
秦舟还是摇头,“你不拿回去,咱们没法吃饭。”
“小船,”柏知望略烦躁地松了松领带,觉得还是透不过气,干脆把它解开扔到座椅上,衬衫也扯开三颗扣子,大剌剌地敞着胸口,“为什么不接受?”
秦舟只是心疼他罢了,可嘴突然变得很笨:“你从来没欠过我什么,我也不想欠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