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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画家(87)

作者:其实是九节狼 时间:2021-05-30 08:21 标签:双性 年下 狗血 扮猪吃虎

  好在杜夏终于是何筝一个人的了。何筝惯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需要多加分析,杜浪也赞同不能让杜夏知道升学宴的举行。最折中的办法莫过于将时间定在两人出国后,杜浪坚持要把兼职工资全拿出来,再由何筝补全不足的部分。
  两全其美。
  从此杜富贵可以回到家乡,何筝和杜夏浪迹远方。互不相欠,皆大欢喜。
  何筝当然没把“彩礼”“嫁妆”之类的用词挂在嘴边,待电话挂断后,再问杜富贵同不同意,应不应允。
  杜富贵早就丧失了作为父亲的权威和话语,他同不同意,应不应允,都不会动摇何筝和杜浪的决定。
  倒是慧珍突然放声大笑,尖锐又欢喜。杜富贵说她发病了,忙不迭要拉人离去,慧珍娇嗔地反驳说自己没病,就是高兴。
  何筝问慧珍为什么高兴,慧珍也不跟这个好儿媳见外,亲切道:“你眼光真好,上一个把杜夏买走的人,很快就死嘞!”
  说完又笑,高兴得要死。
  好像死是一件多么痛快的事。比起漫无尽头又能一望到底的生活,死亡简直就是恩赐,不然只能疯,疯了才可以接受暗无天日的生,百无聊赖的活。
  可也不是谁都能疯。精神衰弱在二十世纪前都是女人的“特权”。
  “没关系。”何筝眯眯笑,坦坦荡荡,“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不怕第二次。”
  杜富贵无法理解他们俩的逻辑,只觉得毛骨悚然,想要赶紧离开,慧珍被丈夫拉到门口后还不忘回头,咯咯直笑,笑另一个女人,那个十二年前用自己的首饰嫁妆当彩礼、问他们买杜夏当儿媳的女人,她的嫁妆没了,儿子也没了,
  她的儿媳十二年后做了别人的新娘。
  杜夏从白布后跌出时还能隔着门听到慧珍的笑。他身上的束缚被何筝解了一大半,还剩下最后一层胶衣,他脖颈上的皮质项圈是环,手腕脚踝处的松紧扣是环,穿透乳尖和性器的,也是环。
  当真像个装扮整齐的新娘,戴着这一身玲琅首饰献身给何筝,那些环就是他的嫁妆,他和新郎官天作之合,洞房花烛夜的床上。
  然后与爱情有关的一切都骤转极下,变得惊悚可怖。两人的上下关系也翻转,新娘甚至坐在了新郎的身上,双手卡住对方的咽喉,环绕住脖颈的十指收紧,像极了他们约定过的“安全词”,那个从未做出过的叫停手势。
  于是何筝没有反抗。
  黑长的乱发遮住了杜夏的脸,看不起他的眼神和面色。只能感知到他绝无仅有的狠绝,像何筝曾经执导过的那样掐紧,毫不卸劲,大拇指再往喉结上死死地摁下去,将轻如呜咽的呼救都扼灭在喉咙口。
  他这次是真的想要夺走何筝的命。
  至少有一瞬,他要何筝死。他有了恨。
  在遇到何筝之前,他已经满足于拥有的一切,兢兢业业。是何筝偏偏要掺足他自甘庸常的人生,挥舞着肉体的欢愉和精神的思辨,将旧世界的秩序摧毁,土崩瓦解。
  但何筝并没能建立起新家园。
  尽管何筝不断应允他以新生,以欧洲,尚未抵达的远方;尽管何筝身体力行地证明,生而为人也可以割断与生俱来的身份,从此Vincent Ching只是作为工具的存在,真正活着的是何筝,何筝却把杜夏推回现实。
  生命力的消散和湮灭吸聚成一张新的人皮。浑浊如母巢羊水的胶衣之下,杜夏竟仍然是杜夏,杜浪的哥哥,杜富贵的儿子。
  杜夏松开了手,颓然倒在何筝的身边。剧烈的咳嗽声里,何筝涨红的面色不复往日的俊朗,痛哑着嗓子喃喃:“原来是这种感觉。”
  杜夏双目黯淡,隔着胶衣碰了碰乳尖上的环,也自言自语:“当初是杜浪把我放走的。”
  何筝的喉咙胀痛,他强忍住咳嗽,侧脸望向了无生气的杜夏。
  “家里的钱全都枕在父母床头,他知道我没钱跑不远,就把那个红布袋偷了出来。”
  也就是装有另一个女人嫁妆的布袋,后来成了给老杜家的彩礼。
  杜夏说:“我就是一路跟人换那袋首饰,换捎我一段路。换光了,正好到蓉城来。”
  杜夏眼角划过一道清泪,终于抬眼,与何筝对视。
  何筝盯着杜夏的泪痕,说:“当哥哥又是这种感觉。”
  杜夏闭上眼 认命了。
  他不怪何筝,是他自己斩不断。
  而Vincent Ching是程荣升众多私生子之一,有很多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Vincent Ching如果机缘巧合和其中一个有了某种羁绊,当了回哥哥,他也未必舍得离开。
  “……这很难,我知道的。”
  上次教杜夏掐自己的时候,何筝也是这么说的。这次换做杜夏唏嘘:“可你还是做到了啊。”
  “不不不,我可没有杀了她。”何筝的笑容在凝重的氛围里很突兀,但绝不诡异。他再次强调,
  “都跟你说过多少次,我母亲,嗯,她叫艾琳,还活的好好的。”
  “那你——”杜夏的声音里这才有了哭腔。像是被骗了,他很是难受委屈,闹脾气地要将何筝的谎言彻底戳破,何筝却在这关头撩起了衣衫下摆,露出饱满的腹肌和结实的肌肉,增生的伤疤锦上添花,反倒成了神秘的勋章。
  杜夏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想说美人计不管用,糊弄不了自己,他目不转睛盯着何筝漂亮的肌肉线条,喉结动了动,勉为其难地挪开,往上——
  何筝笑眯眯的,一如他给自己的第一印象,无辜又纯良。
  杜夏正要把这份真诚也归于美人计,有什么可能性在他心头炸裂,轰然迸发。
  杜夏突然意识到,何筝要给自己看的,其实是那些疤。
  以及那两根看不见的、早已摘除的浮肋。
  “我出生时的体重,五斤二两八。”
  这也是何筝早就告诉过杜夏的。
  何筝的眼眸亮晶晶的,摸了摸那些愈合的伤口:“我都还给她了。”


第75章 第一次回归
  依旧是八月,正午,热夏。
  杜夏走在蓉城绿荫并不繁茂的小路上,恍恍惚惚地意识到,今天是八月十七日,下午一点,这里是城市化的乡村街道。
  杜夏停下脚步,望着不远处那块写着“中国第一油画村”的大石头,在大太阳底下怔住。
  连蝉鸟都午休歇息了,杜夏的耳边空无一音,静的发冷,冷的像块石头,那块刻字的石头,冰凉凉的开天辟地时就诞下的石头,久久伫立在大卫村前,到今日才吸取足够的天光,在热气下膨胀,蓬松,迷迷糊糊升到了远方。
  远方有何筝的声音。他问何筝以后怎么办,何筝的手指做两条腿状,在他身体肌肤上游走,然后说,要不出去看看。
  再远些,他像是回到七年前,遇见这个村庄的第一天。
  那仅仅是次偶然的路过,却改变了他之后的人生。那时候的大卫村多热闹啊,整个村庄都蔓延着一种野蛮而旺盛的生命力,所有人都满怀憧憬,再小的房间里,只要有纸和笔,就不会失去对未来好日子的期许。
  杜夏再一次走进。那块大石头后的主街道上没有人影,还营业的几家店铺全都掩着门防止冷气窜出,更多的店面是真的关了门,门外贴了张红纸,纸上印着黑字——旺铺招租。
  大卫村是什么时候开始萧条的?
  他在这里生活工作了那么多年,肯定能给出答案,但他太轻飘飘,从石头崩涨成了空气里的灰尘,虚无缥缈,无足轻重。
  然后杜夏在村子主街道的一间店铺前站立,像尘埃在风中落定。
  店铺开着门,一半墙壁,一半塑料透明软门帘,往里看全是大大小的画,油画,梵高的画,达芬奇的画,半成品的画未装裱的画,还是白布没有变成画的画。
  杜夏总以为自己离开很久了,来的路上恍若隔世,他贴着门帘看那些画,却觉得自己从未离开过,一切都是最开始的模样。
  杜夏不由自主,掀开门帘,走进。右侧收银台内坐着眯眼小憩的不是老四,也不是庄毅。那是个女人。梳着个松散低马尾、眉毛和唇色都很淡的女人听到动静后很快睁开眼,有些惺忪的双眸对上杜夏的,四目皆是错愕,都把对方的出现视为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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