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温(35)
在找到事情做之后,这人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我笑着应声,跟宋星驰保持礼貌的半步距离。
“你这几天思考一下加入哪组,周末给我答复。一旦敲定,接下来三年我都不希望你因任何原因中途退出。”
“没问题!我们可以签一份为期三年的协议。期间我一定认真追赶进度,不拖累其他前辈。”
“不用,我没有拿合同绑人的传统。不过……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不让你自己做课题?”
我一下子听得愣住了。
“Matthias来找我的时候,话里话外都希望我直接给你搭个团队,还提出可以捐几套价值千万的设备。”
我按住眉心,对楼钊的做法有点无奈:“学长可能是太希望您接纳我进入研究所吧。但我现在的知识储备完全不够,宋医生您愿意给我锻炼的机会我就已经很感激了。独立课题暂时还远着,没有真才实学,再有自以为精妙绝伦的想法也不过是妄想。”
宋星驰轻轻嗯了声:“在这个问题上,你比Matthias更清醒。他向来脑子好使,我也是第一次见他说这种胡话。”
让我一个本科生自己研究课题的确是胡话。
只是……楼钊到底是故意想让宋星驰觉得我好高骛远,还是关心则乱?
我不能确定。
*
买完饮料回来的路上,宋星驰把每位成员的科研方向又给我介绍了一遍。
我满心感激地跟着他落座,然后望着眼前足有四五斤的香辣烤鱼、超大份明虾煲跟三层铜炉的碳火牛蛙,以及桌上人手一罐的水果味苏打水……颇有点哭笑不得。
要知道这桌除我之外,全是海内外顶尖学府培养出来的博士,各自的通行证照片也都透着拒人千里之外的高冷精英范。没想到一脱下白大褂,就忽然有了市井生活人间烟火的亲切感。
不过宋医生似乎也是这样。
所以……这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师门传统?
那我是不是也该买身白大褂先?
我沉思着从烤鱼盘里夹了块莴笋,放进白米饭里滚了一遭又一遭。等到表层裹着的红色汤汁全被饭粒吸掉,我才低下头,试探着咬了一小口。
我的胃被过去三年有上顿没下顿的经历折磨得脆弱而娇气,不太能接受刺激,可我……就是忽然有点馋。
随着整个人不再木然得像一棵即将枯槁死去的植株,心头也难免会涌动一些不够理性的念头和冲动。
齿关闭合。香气在口腔中爆发开来,依旧辛辣而带有强刺激性,直直冲进喉管。
我捂紧口鼻转过身去,背对着餐桌轻轻咳嗽几声。
辣是一种痛觉。
我不喜欢被弄痛。
但此时此刻,我却觉得自己正在甘甜的痛觉中慢慢活过来。
这种感觉很奇妙。
我难受得眼泪都要出来,却还是固执地在平复下来后咬了第二口,然后继续转过去咳嗽。
宋星驰给我递了张纸巾,随即面无表情地挨个追问每人的课题进展、所遇障碍和项目时间表,硬是把这顿饭吃成了答疑研讨会的感觉。
谈话间涉及到的知识对目前的我而言过于深奥,只能弄懂大约二三成。我把关键词暂且记进心里,聚精会神地听完全程。
由于不懂的东西实在太多,吃完饭后的整个下午加晚上,我都自觉地泡在文献室里,直到晚上十二点才停下学习回到宿舍。
待收拾完屋子,准备洗澡睡觉的我打着哈欠拉开贴有衣物标签的网袋,然后陷入了沉思。
我真的应该在出发前好好检查一下楼钊那混蛋家伙给我买了些什么睡衣。
这样的话,我现在就不必在米白色的垂耳兔娃娃领睡袍……和奶黄色的猫耳连体睡袍之间硬着头皮选了。
第51章 黑夜
就……哪里都很奇怪。
我站在镜前,特别嫌弃地扯了扯软软绵绵地垂到肩上的雪白兔子耳朵,又看了看屁股后面短短一截的小尾巴,苦于手头没有剪刀之类的锐器把它们处理掉。
楼钊给我收拾行李时似乎对这方面很敏感,没给我任何能拿来自残的物品,用于遮掩伤疤的腕带倒是毫不吝啬地装了几十条。
我换了条新的腕带回到床上,然后曲起双膝抵在胸口,以婴儿般的姿态蜷缩着入睡。
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极其轻微的咔嚓声从远处传来,惊扰了我的梦。
可能是……窗外树上的枯枝被风折断了吧……
我困得睁不开眼,翻了个身面向墙壁,也就没管。
*
接下来的两个多月里,我加入了遗传学博士项文安的课题组,每天跟着他和其他成员一起探索如何用CRISPR治疗先天性黑蒙。
先天性黑蒙又称作LCA,是种在儿童间常见的常染色体隐性遗传疾病,发病率约为万分之三,通常会导致较为严重的视觉受损,甚至彻底失明。
LCA10中使得眼部感光细胞变性的病因已经锁定,但其余几种病型,则连病因都还未明确。
原地打转属于科研常态。
每多排除一种不可能,也算是进步。
我放下纸笔看了眼桌上空空如也的速溶咖啡盒,闭着眼轻轻揉按两圈太阳穴,然后将正在计算模拟基因序列的电脑转为睡眠状态,打算去食堂一层的自动售货机买盒咖啡来维持清醒。
半夜十一点多了,路旁零零散散立着的灯似乎跟人一样在打瞌睡,光芒忽明忽暗,令研究所大门出来的那条道路显得略有几分阴森。
习惯了实验室的灯火通明的我不太适应外界的黑暗,站在门口犹豫了会儿。
一周前,在纽约进行学术交流的宋星驰特意发邮件告诫过我们,说最近会有一批来历特殊的人进入营区接受临时训练,素质远低于军人水准,研究所到军部大楼的哨兵也会被撤走,所以让我们在他回来前尽量减少外出,规避跟那群人的冲突。
只要在研究所里,就是绝对安全的。
我很听话,除了错峰吃饭就再没离开过研究所,所以没遇上什么意外。
但我实在想把最后点东西一鼓作气计算完,又觉得大半夜的应该遇不上宋医生说的奇怪来客,所以还是抱着侥幸心理,将通行证贴在了研究所的门禁控制器上。
月明星稀,夜色深重。
我小心翼翼地一路向北,在走到训练场跟男兵宿舍中间的那块区域时,忽然听见草丛窸窸窣窣,有另一阵脚步声在不断接近。
……!
我皱了下眉,立刻调转方向往研究所的方向走。
但那人似乎执意要给我找点麻烦。
带着醉意的叫喊自身后传来,肩头也被一把握住:“喂,女兵的休息区不是在对角线的地方吗?这里可是男兵宿舍楼。这么晚了,你是刚从哪张男人的床上爬下来?”
我眉头皱得更紧,迫不得已顺着他的力道转过身:“……我没有,松开。”
那名高大的男性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抬起手想摸我的脸:“要不要考虑下我的床?”
话语间,浓重的酒气熏得我直犯恶心。
军队禁酒,所以……我遇上了危险分子。
我懊恼地往后退了步,侧过身避开那手:“我是男的。”
那人眯起眼,一把揪起我的衣领:“男的?你他妈当我眼瞎是不是?屁股那么翘,非要老子把你扒光了干出水才能不嘴硬?”
“咳……不是……”我被勒得喘不过气,不得不两只手努力抓紧自己的领口往下拉,好让自己能正常呼吸,“我……呜?!”
前襟被直接撕开,陌生的大手覆上我的左胸。
钢铁般坚硬的五指深深陷进软肉里,握着那小小的一团肆意搓弄,就跟搓面团那样反复用力抓揉。
我疼得低低呜咽了一声,颤抖着不住挣扎。
而一出声,那醉酒的家伙明显更兴奋了。
他松开手狠狠一推,把我压倒在树丛跟道路的交界处:“妈的,奶子小归小,但摸着真舒服。不知道下面的逼是不是也够小,这样操着才带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