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他奔跑(30)
他这人有个怪毛病,不肯坐有坐相非得蜷缩起来,最好再抱个靠垫或者毛绒玩具,这癖好被家里从上到下鄙视了个遍,无奈就是没法改。
这时景晔甩掉拖鞋半跪半坐在林蝉身边,那个靠垫随着他越来越近的动作挪去林蝉大腿上,而他斜着身体贴着,毫不知情。
别人看他好像完全沉浸在游戏中,但景晔心里清楚这个不太恰当的举动也有点刻意试探的意思。
特别在林蝉说了那些话以后。
景晔也想知道他的边界到底在哪里,他要怎么和人建立亲密关系,是不是真如发小们所言恐女,又是不是像他自己一直以来认知的那样恐同。
总不能什么都恐吧?
如果可以跨开那一步接受同性的话……那他是不是就能接受林蝉,能喜欢林蝉了?
只要过得了自己这一关——
景晔想着,不着痕迹地把头往林蝉肩上靠。
“你离我太近了。”林蝉皱起眉。
“看不清嘛。”
林蝉放了个大招,语气毫无起伏地说:“我会觉得你在暗示什么诶哥哥。”
景晔看他操纵游戏人物一击必杀,然后蹲进草丛,目光扫过林蝉露出的耳背和脖颈,看不出那上面的红是因为他还是空调太热。他闭了闭眼,战胜内心羞耻感,总觉得这一步无论如何要迈出去。
林蝉以为赤裸地说出一些期待会让景晔知难而退,可他囿于原来的世界太久……安于现状,然后连自己都不了解,这种恐惧战胜了他的犹豫。
下巴抵着林蝉凸出的肩骨,感觉少年明显抖了抖,景晔压下心跳加速,故意问:“那连靠一下都不行啊?伸着脖子很累的。”
“我只给男朋友靠肩膀。”林蝉凉飕飕地提醒。
景晔装听不见,巍然不动。
林蝉:“快点坐好。”
“说真的。”景晔的心跳开始加速,为林蝉暧昧不清的表达而指尖一阵酥麻,他尽可能使自己平静却徒劳无用,“要怎么样你才相信我?”
“信你什么?”林蝉开了个大。
景晔后头微动:“信我努力一下能说服自己啊。可能我没那么害怕的,我还没有喜欢过谁,所以如果能想明白的话,我就……”
我就和你在一起吧?
游戏里的小人突然不动了,林蝉睫毛眨了眨,继续波澜不惊地操控角色跳到一边对着塔不停平A,同时躲到兵线后面。
景晔侧过头,呼吸热热地喷在他的下颌:“真的,你让我试试,万一呢?”
林蝉“哼”了声,没说好,也没嘲讽他。
他的放任态度让景晔起了逗弄的心思,说来也奇怪,之前他恨不得自己和林蝉永远在友谊的安全边线上,一旦那些话说出口,就像给自己多打开了一扇窗,阳光照得他无从遁形,只能遵循本心。
而这样反而更让他快乐,轻飘飘的,有种终于敢去正视阴影的自然。
景晔捏捏林蝉的脸,像以前做的那样但没有那么大力气了,猫爪似的,让林蝉侧头想躲,又被一只爪子攀住肩膀。
“真的啊,你相信哥哥好不好?”
耳语,一字不漏地让他听见,景晔发现林蝉嘴角越发下撇,眼神却不易察觉地亮了亮。可他冷酷地说:“不信你。”
景晔捕捉到尾音的一点上扬后笑笑:“喔,当你同意了。”
“想得美。”林蝉说,“谁要等你想明白,我明天遇到帅哥就去要微信。”
“我还不够帅啊?你要求也太高了。”
林蝉:“嘁。”
屏幕弹出巨大的胜利图标,景晔的ID下挂了个亮闪闪的MVP。他“哼哼”地笑得更开,趁林蝉不注意张开手臂抱了他一下。
“就知道你最好啦!”
林蝉反抗:“你别对我动手动脚的——”
景晔说着“抱一下嘛你又不少块肉”,越发得寸进尺,林蝉躲避不及只好从了,满脸都是被逼良为娼的愤恨。
打闹声音有点太大了,打麻将的四人里,虞洲疑惑地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窦霜坐虞洲对家,看见动静后也跟着看过来,眉梢一挑,不怀好意地调侃:
“哎,你们俩怎么一会儿工夫抱到一起了?”
“他啊。”林蝉指了指景晔,“烦死了。”
景晔冲窦霜笑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跟他闹着玩呢。”
前不久,林蝉对“闹着玩”可谓出其敏感,景晔每次这么说,他都恨不能竖起浑身刺拒人千里之外。但现在他说了,手揽住林蝉肩头把他环在双臂之间不放,林蝉抿了抿唇,却什么反应也没有。
好像默认他们又可以闹着玩了。
第24章 心跳加快
元旦假期过得飞快,对高三生而言更是没有太大的喘息余地。
蒋子轶新房里那个通宵不久后成了过去式,谁也来不及追究细节,只有顺其自然地往前走去。林蝉依然寄宿在景晔家,两条被子,两个枕头,隐形的边界将床一分为二,嘴上说着“想清楚”,晚上睡觉却依旧谁也不逾矩。
因为过年早,一模考试也比往年来得汹涌一些。对普通高三生而言也许准备相对充分,但林蝉这半年都将重心放在集训,文化课成绩实在没有底。
他看向镜子里,因为压力大,下眼睑处两团新长出的乌青让整个人都没精神了。
林蝉叹了一口气,把牙刷塞进嘴里,耷拉着眼皮机械动作。
“昨晚睡得好吗?”
林蝉吐了泡泡:“……还行。”
身后,景晔靠在洗手间门框,拎着刚从烘干机里拿出来的校服外套:“你校服外套该换了,昨晚帮你洗过,今天就穿这件啊。”
他的语气万般温柔,林蝉不自禁地起了点鸡皮疙瘩:“哦,谢谢。”
“早餐吃什么?还有一会儿我给你买去。”景晔伸出手指开始数,“豆浆油条?好像不太营养,喝粥没味道还容易上厕所,要不吃包子吧?面条?吃面条的话我去给你煮啊,用昨晚的红烧排骨当臊子……”
见他还要喋喋不休的架势,林蝉连忙擦干净嘴角的牙膏,慌忙制止:“都行。”
景晔狐疑地看他一眼:“都行?那我煮面去,给你加个鸡蛋,不能不吃啊。要长身体就别挑食了,我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林蝉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景晔咬了咬牙,压低声音:“这不是现在穿鞋才勉强一米八吗……!”
“哦。”林蝉还是忍不住笑了下:“那我要吃的。”
将外套往他手里一塞,景晔戴着即将大展身手的凛然正气冲下楼,准备与灶台和铁锅搏斗去了。
对话令人窝心,烘干机里拿出来的校服外套还有一点温暖,林蝉将脸埋进去,嗅到了和景晔床上同样的清淡香气,残留笑意僵了僵——
怎么是这个味儿?
林蝉皱起眉又闻了两下。
好像……不对,是肯定,粗心的某人帮他洗衣服的时候肯定拿错洗剂了。
这是洗床单的!
味道不同,且洗床单和洗外套的也不能一样。强迫症和对景晔的宽容互相拉扯三秒,楼下传来罪魁祸首提高嗓门:“鸡蛋是吃荷包蛋还是白煮的?”
林蝉生怕他自作主张挑战hard模式,直接把外套披上,三两步跳下复式的小楼梯:“白煮就行!你上次做荷包蛋把锅烧了!”
回答他的是厨房里伸出一只手,朝他比了个愤怒的中指。
餐桌上,鲜牛奶已经热好了,林蝉把书包整理了下景晔就端着两碗面条出来。
差不多的碗,他比景晔多了一个鸡蛋。
景晔做饭水平有限,勉强不会饿死自己,缺盐少味是常有的事但吃着吃着就习惯了。早晨争分夺秒,林蝉懒得对寡淡又放多了辣油的面条点评,三两口扒拉完了,只当自己哄景晔开心:“好吃,我先走了。”
景晔被这句“好吃”安慰得身心都熨帖了:“今天考完试还上不上晚自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