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他奔跑(10)
新晋男流量尚未成名竟社会性死亡。
景晔差点窒息。
可惜虞洲好像没理解他的意思,噙着笑,看了眼手机:“对啊,今天林蝉不去学校也不用上晚自习,我就喊他一起来吃呗——噢,人快到了。”
“虞洲……”
话音未落,火锅店包间的门一开,裹着满身霜的寒冷走进一个人。林蝉把书包往闲置的凳子上一放,朝大家点了点头。
“不好意思,堵车。”
“宝贝!”窦霜热情地喊,凳子顺势挪出一个空位,“好想你哦,来挨着姐姐坐。”
林蝉说好,顺势在空位落座。
然后他调蘸碟、倒饮料、顺势夹了块小酥肉吃,几个动作一气呵成,不知是没注意,还是刻意忽略了,右手边,有谁僵硬得不行——
景晔本来和窦霜挨着的,这下好,中间横插一个人。
我当时害怕极了.jpg
第8章 好感不能代替一切
火锅店人声鼎沸,哪怕在包间,也能听见外面的喧闹交织成一片,声音如盛夏的密集雨点,听得久了,耳畔都会有些嗡嗡作响。
景晔低着头,快把碗里的一块豆皮戳成筛子。
他的异样情绪似乎无人在意,毕竟除了他,其他几个人吃喝玩乐都在重庆,见面的机会只多不少,还和小时候一样熟悉。而大家聊起最近的趣事,比如虞洲保研、林蝉高考、蒋子轶的店铺,景晔缺乏了解,插不上话。
在这时,他才终于后知后觉原来自己脱离了曾经熟稔的圈子。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交友圈,而景晔,在童年时代就和几个朋友捆绑,一起长大,直到北漂前都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离开太久,鲜少聚会,时间居然也能在他和他们中间筑起一道无形的墙壁。
一向乐天派的景晔突然有些惆怅,好像有曾经珍惜的东西正在远离他。而现在,他用以交换到的,却并不能令他快乐。
这是成长吗?或者只是“离开”呢?
耳边蒋子轶和虞洲正在争论最近的一个热点新闻,蒋大头嗓门高,虞洲轻言细语却很能阴阳怪气,两个人一时半会儿势均力敌,逗得窦霜直笑。
相比之下,景晔所在的角落安静得不正常。
林蝉说话少,他好像饿坏了,自顾自地烫菜、吃菜。九宫格火锅,林蝉只专注离自己最近的那一小格,夹着鹅肠上上下下几次,偏过头。
两人对上视线,景晔本能地想躲——他没有故意偷看林蝉,只是目光总情不自禁被林蝉吃东西时咀嚼的声响,仓鼠一样鼓鼓的脸,还有不小心呛了辣椒后通红的鼻尖吸引。
可能他太想确定林蝉是不是还喜欢自己了。
人对于已知的、表达过好感的对象总是会有奇怪的兴趣。
视线短暂交缠片刻,景晔干咳两声,拿起啤酒杯子抿了一口。视野的角落,一朵柔软阴影闪了闪,他放了杯子后,见碗里多了根鹅肠。
景晔艰难地打开今晚第一句话题:“……干什么?”
“你看我,不是想要这个吗?”林蝉理所当然地说,筷子隔空一点,“最后一根。”
鹅肠的碗碟空空如也,只剩几块半融化的冰。
景晔:“……”
他应该说谢谢,或者给林蝉夹回去笑着解释“我没有想要”,比较像一个哥哥和成年人该有的风度。可景晔进退维谷,相比之下,林蝉比他更从容。
林蝉没计较一根鹅肠,夹了块毛肚,继续心不在焉地涮烫起来。
“小林是从黄桷坪那边过来的吗?打车?”
话题突然扯到自己身上,林蝉匆忙把嘴里的食物咽了,点点头:“嗯,早上打车,结束了晚上就坐公交回来。”
“公交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吧?”蒋子轶感慨着,“每天都要跑那么远去学画画,你这个学生当得比我们当时辛苦多了。”
林蝉答:“也不是每天,还去学校上课考试的。”
“跟得上吗?”
“还行。”林蝉想了想露出苦恼的表情,“不过有的科目落了课就有点难补。”
窦霜听了连忙说:“让虞洲给你补,反正他们学校在你对面嘛,晚上吃饭的时候就去刷他的卡——对了,那扇小门还开着吗?”
莫名被提及的虞洲茫然问:“什么小门?”
“早封了。”景晔终于有了插话的机会,跟虞洲解释,“高中那几年学校外面修路,开了道小门,刚好正对着你们大学。不过路修好了,小门也就没了呗,现在要去,就必须绕一大圈了……我都知道,你居然没听说过?”
虞洲无奈:“我又不是一中的。”
窦霜:“但你经常来一中附近混饭吃吧?”
他们几个的高中都在沙南街,互相离得近,提起附近哪家小店、哪个路口也能彼此心领神会,这默契闹得万年学渣蒋子轶头疼:“别聊学习了,我听得太阳穴都在跳……小林,虞洲,那什么,你们私下再联系。”
“行,你微信找我。”虞洲说,戳了戳蒋子轶,“再讲学习某人要跳火锅了。”
蒋子轶配合地做出痛苦万状的模样,林蝉看了忍俊不禁,端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那先不提了,谢谢大家关心我。”
“关心弟弟是应该的,没几天就联考了,要加油哦!”窦霜说完,拍一把景晔,“对吧?”
景晔偏过头,总算和林蝉再次对视。
那双眼里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在与他目光结合时变得深沉了些,林蝉望向他,景晔到嘴边的鼓励打了个结,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加油。”他最后说,“要去北京念书的话……以后找我。”
从奶奶那儿听来的墙角,林蝉并不知情。他突然说出北京,林蝉一愣,旋即睫毛低垂覆住了情绪,不安地眨了眨眼:“好。”
开端不太理想,但也是总算迈出了一步,景晔试探着夹起一块红糖糍粑,放在林蝉碗碟边缘。
“谢谢哥哥。”林蝉小声说,和以前没区别的语调与称呼。
眼看气氛稍微缓和,身边又有朋友搅合不至于冷场,景晔找到一点和睦相处的勇气,碰了碰林蝉的胳膊:“其实我……”
“不好意思接个电话。”林蝉飞快地打断他,从口袋里拿出振动的手机。
景晔刚找好的台词被迫全部中止,他看着林蝉放下筷子背过身,说了一句“喂”。旁边蒋子轶正在秀恩爱,恬不知耻的笑声分明应该阻隔大部分细微声响,但景晔却从嘈杂里捕捉到林蝉电话那头的男声。
他下意识地想问是谁,林蝉垂着眼,喊:“舅舅,我在外面吃火锅……和景晔哥哥一起,还有虞洲他们,都在。”
是林满川。
如果说林蝉小时候父亲缺位,最能填补那份感情的就是林芳菲的亲弟弟。
景晔从父母闲聊中听来的,这位林叔叔不走寻常路,九十年代刚读完书,放着包分配的工作不去干,拉着两个人一起去深圳做生意,先是干加工厂,后来炒了地皮,赶上春风吹遍大地,赚了个盆满钵满。
赚钱后,林满川没有留在深圳,而是选择了前往上海闯荡。这一番不太顺利,磕磕绊绊几年后,他回了重庆,在川渝两地搞老门路房地产。
小时候景晔物质生活还不丰富,已经从林蝉家见过林满川送的进口遥控汽车、歌帝梵巧克力。别人怎么想的,景晔不得而知,但在他心目中,林满川英俊、年轻,出手阔绰又没有架子,简直是最好的家长。
和林芳菲的放养不同,林满川因为一直没结婚,把侄子当亲儿子宠。多年过去,仍时常关心林蝉的学习和生活。
“……你们什么时候结束?”林满川问,“我也在附近谈事,刚完,要来接你吗?”
林蝉说不用了:“我们还要吃一会儿,晚点坐轻轨回去就行。”
“好吧。”林满川叮嘱他,“注意安全,尽量和大家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