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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恋太长(18)

作者:八分饱 时间:2020-05-16 11:30 标签:年上  

  向初退后一步,和他拉开距离,把手背到身后,狠狠掐着自己的虎口,“你来干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小初,我……”许怀星的手还停在半空中,忙乱地解释:“我从昨天开始,一直在这附近等,想等你不在的时候,再上去看看阿姨。”
  “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没有要纠缠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应该跟阿姨认个错,但是……她好像不知道我们分手的事,我想你没有告诉她,一定有你的考虑,所以就先顺着阿姨,跟她聊了一会儿。”
  向初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忽然冷笑了一声。
  “许怀星,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别是赚钱赚傻了吧?你跟我妈认错有什么用?”
  许怀星低下头,苦笑着说:“小初,你一定恨死我了吧,我承认是我混蛋,我犯了死罪,就算我现在说我还爱你,可能连我自己都不会信。”
  “这三年,是我太急功近利,我太想给你最好的了,反而把你越推越远。”
  “其实……其实我们早就该分开了,就算我没有一时糊涂犯了错,我们早晚也会分开,小初,这是你也清楚的。”
  向初像是被触到了逆鳞一样,死死瞪着他,“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本来不会和我的星星分开,是你杀死了他,可是该死的是你,不是他。”
  生意场上练出来的口才到了这里变得百无一用,许怀星懊恼地皱起眉,他没想到已经过了半年,向初的情绪还是这么极端,他上前扶住向初的肩膀,心口被瘦削的手感狠狠刺了一下。
  “对不起,我可能表达的不够恰当,但是小初,我们不能再骗自己了,我希望你能走出来,好吗?”
  向初挣开他的手,背过身,“你别说了。”
  察觉到他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许怀星慌到连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小初,你别哭,都是我的错……”
  “我没哭,我不会再因为你哭了,”向初转过身,眼眶泛着不自然的红,但是没有流泪,“你走吧,一会儿我跟我妈解释。”
  许怀星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向初开门,迈进屋里,向初单薄的肩膀在发抖,他不敢上前一步,只是在门关上之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小初,你瘦了好多,我能抱抱你吗?最后一次。”
  这个声音好陌生,低哑隐忍,向初发现自己根本想不起来当初给他念情诗的那个声音,想不起来当初心跳乱掉的那个频率。
  “不能。”
  他用力摔上了门,靠在门板上,胸口重重地起伏,就在刚才短短的几分钟里,他出了一身冷汗,止不住地发抖,就像之前在没有暖气的屋子里独自煎熬的每一晚。
  他靠着门板慢慢滑下来,瘫坐在地板上,颤抖着拿出手机,拨通了通话记录里最上面的那个号码。
  忙音响了四声,“喂,小初?”
  这个声音沉稳而温润,听上去有一种经过沉淀与打磨后的厚度,说每句话的时候都让人觉得他是真诚而笃定的。
  周文清听到声音,从厨房走出来,惊讶地看着向初,“这是怎么了?你跟小许吵架了?”
  向初挂断了电话,脸上挂着泪,笑着说:“妈,我和许怀星分手了。”
  •
  向初一晚上没睡,一直坐在书桌前,看着那几张大头贴发呆,捱到下半夜,他临时决定去海边看日出。
  安抚好躁动的大帅,向初轻手轻脚地出了门,刚走出单元门就看到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不远处,车里开着小灯,许怀星趴在方向盘上睡着了。
  他一步一顿地走过去,停在车窗旁。
  许怀星睡着的样子透着一股孩子气,可眉头紧锁着,显然睡得不安稳,向初看了很久,鬼使神差地将手贴了上去。
  玻璃很凉,凉到让他倏地收回了手。
  向初绕过那辆车,逃也似地一口气跑出了小区,搭夜间公交,去了最近的海滩。
  五点钟的海滩上,只有零星几个渔船正在做出海前的准备,向初裹着厚厚的围巾,咸腥的海风拍打在裸露的皮肤上,将眼镜使劲往鼻梁上压,他索性摘下来放进口袋。
  远处灯塔的光被浓雾切割成一节节亮线,渐渐地,海平面上方率先泛起了一条细细的鱼肚白。
  接着是橙黄色的光,一点点铺满视线。
  向初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一分一秒地数着时间,怀着空白的心思去等待。
  北京的一切都很匆忙,似乎和这里使用的不是同一个时钟。
  他和许怀星,在北京的时钟里,匆匆爱了很多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成为了城市里上了发条的机器,忙着赚钱,忙着找到立足点,忙着向世界证明他们的爱情有多坚固。
  距离那个被红色杀死的晚上已经过去了七个月,向初在红色里重生,却在海的蓝色面前顿悟。
  并不是许怀星突然就不爱他了,是他沉湎于自怜情绪里,像选择性失忆一样,忽略了很多早就横亘在他们之中的问题。
  并不是许怀星杀死了他的星星,而是他们在漫长的时间里、在无限折叠的城市里,弄丢了彼此。
  大学毕业后的第一个三年,他和许怀星背对着世界艰难前行,分食日子的苦,从彼此身上搜刮相爱的甜,爱的太用力,说的太大声,恨不得要在北京的每个角落都留下相爱的痕迹,要让这座残酷的城市为他们的誓言佐证。
  过早透支了热情,也掏空了对方和自己。
  搬离那间出租屋,就像告别了他们之间最本能也最凶猛的碰撞,一切构成感情的基本要素在他们之间越来越少,比如一次面对面的狼吞虎咽,一次不加矫饰的交谈,一场彻底满足的性爱。
  这短短一个月里他和谢时君的日常,轮流剖析血淋淋的伤口,再互相舔舐着疗伤,坦诚地表达需求,针锋相对般的性爱游戏,这样真实而野蛮的动物本能,对当时的他和许怀星来说,几乎不存在了。
  第二个三年里,他们将爱情变成了一种虚妄的仪式感,用一根摸不着的红线紧紧缠绕住彼此。
  许怀星依旧为他充当着象牙塔的角色,帮他挡住一切他想逃避的事物,而他甘愿被关在里面,隔着玻璃看星星,以为将自己的全部交给他,就是一比一的回报。
  到头来只剩下那些可供自我感动的回忆片段,艰难支撑着这段长达十一年的关系。
  他们住的房子楼层很高,但还是看不到十七岁,看不到单车碾过的沿海公路,看不到实验中学那颗生命力旺盛的梧桐树。
  他们没有办法感知到彼此了。
  就像那些大头贴被他遗忘在一张空泛的风景照背后,他和许怀星之间,最初吸引他们靠近彼此的共感与共振,早已被他们遗忘在爱情这个词崇高宏大的背景之下。
  他们把最简单也最重要的东西忘了,爱着爱着,都不知道自己在爱对方的什么。
  周文清一直强调,你看,他对你那么好,你对他也要一样的好,你们要好好的,你们不要觉得自己给对方的太多了。
  可向初现在回头看,才发觉这种“好”成为了他和许怀星的一种等价交换,并不需要建立在“我爱你爱到想把一切好的东西都给你”的基础上,分手以后,他一直恋恋不舍的,是许怀星对他的那些“好”,他一直斤斤计较的,也是自己拱手送给许怀星的“好”。
  这绝对不是一段良性的关系,顺其自然地结束,对两个人都好。
  或许他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或许还有挽救的余地,只可惜最后一击是许怀星的出轨,成就了一场覆水难收。
  先一步退出的人可以做到大方一些,想明白最根本的错误在哪,再及时止损,所以许怀星连挽回都没有尝试过,而他被迫搬出十一年的象牙塔,误以为自己还在爱着,陷入憎恨许怀星与自我诘责的循环,直到遇见谢时君,这些症状才慢慢好转。
  向初用力地喘气,让冷空气胀满胸腔,让自己保持清醒,他想,早该结束了,是他和自己耗了太久。
  故事开始于二零零八热烈的盛夏,终止于二零一九盛夏的热烈,是他用红色颜料,将休止符的最后一笔硬生生拖到了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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