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石风云(25)
郑克摇头:“这是你的私事,我不应该干涉。我只是不想你难过,如果他死了,其实你会难过的,对吧?”
谢秋歧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郑克被这句“我不知道”刺痛了。谢秋歧对胡乔波并不是完全失去感情,他恨胡乔波,恨也是一种感情,不是不爱了就没有感情了。郑克嫉妒这点恨。
“先睡吧,明天再说。”郑克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了,他逃避地闭上了眼睛。
谢秋歧把灯灭了。黑暗里他能听到郑克压抑的呼吸,他知道郑克在想什么,他不是傻子,郑克说的那些话、看他的眼神他能感觉出来。但他不希望郑克继续这样,郑克还有大好的前途。
趁着现在还来得及。他轻轻抚摸少年的软发:“郑克,不要喜欢我。我不值得。”
郑克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四肢冰冷、喉咙酸痛。
“是不是因为胡乔波?你还喜欢他吗?”他忍不住问。
谢秋歧立刻否认:“不是。”
回答得太快了。郑克当他是心虚。他愤怒地想,他就不在谢秋歧身边十天。十天,办个信用卡都还要审十天呢,胡乔波就捷足先登了。
他哪里比不上胡乔波?谢秋歧就这么瞧不上他?
“郑克,你现在觉得喜欢我,是因为你身边只有我,你觉得我不可或缺。等你回到澳门,拿回属于你自己的东西,你就不会这么想了。你会找个自己真心喜欢的人,男人或者女人都可以,和你配得上的、受过高等教育、有好的教养和学识、会生活懂情趣的人,那样的人才有资格做郑家主母,那才是你的人生。”谢秋歧劝说。
郑克鼓起勇气坐起来反问:“我自己的人生我知道,不要拿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来糊弄我。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一个人我不知道吗?我没有感觉的吗?你是不是喜欢一个人你还能搞错吗?我知道我喜欢你,我知道你值得我去付出,你呢?你有没有认真看过我?有没有把我真正当一个男人来看?谢秋歧,我不是那个在机场抱着你哭的小孩子了!”
他倔强地梗着脖子等谢秋歧回答。谢秋歧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他露出失望伤心的表情,突然拽着枕头下床,把拖鞋踩得啪嗒啪嗒响,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房间。
谢秋歧头一回被他拿着话压,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床铺冷了,他才觉得自己很好笑。
郑克是对的,他的人生应该由他自己决定。
这个孩子真的长大了,终于不再需要他的牵引和保护了。
第二天气氛尴尬,连奥拉都有所察觉。
“你们俩怎么了?”她问谢秋歧:“不是好不容易才重逢吗?吵架了?”
谢秋歧心不在焉:“小孩子闹别扭,过两天就好了。”
奥拉就没多管。她的生死存亡还没着落:“那就先把正事干了。我等你的好消息。”
救护车已经到了,上头还有两名专业的急救医生,蛇毒血清也在车上,刑知非负责开车。
谢秋歧拎着狙击枪和狙击手后走,两人埋伏在拘留所出来的必经之路上。谢秋歧找了一座五层楼的小公寓,花点钱摆平租房的流莺,狙击手装枪找角度,只等哈扎的车经过,立即射击轮胎逼死车子停下,否则死士下手后,这帮人要直接开车带哈扎走,就没有救护车出现的必要了。
拘留所在闹市区,对街是流动集市,人流量很大。探子混在走卒商贩里,有的假装在书报亭看报,有的在街角拿一杯咖啡,还有的和流莺厮混调侃,仿佛没人注意卫兵把守的拘留所。
等到将近十点半,有豪车陆续经过停下,来了不少人。
“出来了。”探子压低了声音汇报现场情况。
谢秋歧和他在线对讲:“有多少人?哈扎看起来怎么样?”
“看起来精神还不错。接人的大概有十个左右,我看到有两个UNITA的高层、一名哈扎的副手,德尔(牧羊犬)也在。我们的人已经混进去了,他们还在寒暄。”
“不要靠得太近,以免被人发现。”
“是。哈扎准备上车了,一辆黑色加长奔驰,他、我们的人、德尔、副手还有两个人不认识,他们都在那辆车上。剩下五个坐了另外一辆车。我们先撤了,谢先生接下来靠你了。”
“收到,小心点。”
公寓楼离拘留所只隔一条街,奔驰很快出现在谢秋歧的高倍瞄准镜里。他给了狙击手一个手势,示意准备开枪。子弹精准地击中右后轮,奔驰的身体一颠,随着惯性刹出一段距离停下。
另一辆车的后轮也未能幸免,狙击手完成任务,迅速收枪离开。
两人一起下楼,还没到门口已经听到激烈的枪声和喧嚣。平民四处流窜,有老人哭喊,有重物翻倒滚落,还有动物的啼鸣。一笼被叫卖的鸽子被枪声惊动,拼了命扑飞挣扎,发出恐惧的叫声,笼子被经过的平民踢倒打开,鸽子迫不及待地飞散,落了一地鸟毛。
谢秋歧刚从公寓楼门口探出头,就被逃跑的平民狠狠撞了一把,对方道歉也来不及说一句慌慌张张抱着脑袋就走。谢秋歧不自觉握紧了腰间的枪,伏在门口张望。
加长奔驰车离他不到十米,车后窗的防弹玻璃被打出蛛网状的裂痕,一边车门打开,有保镖的半截身体从车门上爬下来,不知道是谁中途给了一枪,他无辜地趴在地上,眼睛还睁着。
谢秋歧快速移动到垃圾桶边,将准备下车的副驾驶保镖击毙。立即有子弹朝着他躲避的地方过来,他闪回垃圾桶后,子弹只击中了垃圾桶的顶盖。
——怎么回事?死士还没有死吗?为什么没听到呼救声?
谢秋歧直觉这个情况不对。为避免被猜疑,死士身上没有携带除了针剂以外的任何武器,他不可能开枪,下手后应该立刻被哈扎的保镖击毙。不可能还出现这么激烈的枪战。
——还有别的人?是谁?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他想提醒刑知非不要贸然把救护车开过来,然而这时候发出任何声音都有可能暴露位置。
硝烟大起,空气像只污黄的口袋,里面全是大颗粒的尘土。血腥味好像从未消退过,怨气熏熏地徘徊在这片土地上空。不到一分钟热闹的街市空无一人,只有尸体倒在血泊里。
谢秋歧屏息移步到垃圾桶前方一辆私家轿车旁边,心跳已经不能再快了,耳朵嗡鸣。眼角的余光仿佛瞥见有士兵恣意开枪,火光照亮了身上的迷彩服,那个背影有点熟悉。
枪声像击鼓,每个鼓点都落在恐惧上,人心就是那张颤个没完的鼓面。子弹是从另一辆车的方向过来的。谢秋歧只等对方子弹打空,换弹匣的空隙,他抬起身体朝着对方回击。
烟雾太大了,他没能看清楚打没打中,身体在地上滚了一圈终于靠近加长奔驰,他把手里空弹的手枪扔掉,捡起死亡保镖的枪,对方又是一阵强烈的扫射,他躲在防弹车门后幸免于难。
——情况不对,要撤!
谢秋歧心中警钟敲响。然而已经有脚步声快速朝他靠近,他一转身,正躲开对方的擒拿。他还想用枪托反击,被武装保镖即刻打掉,顺势扯住手一个过肩摔把他按倒在地上。
——好快!
保镖专业素质很高,恐怕是哈扎那些权贵朋友们派来专门护卫的,和牧羊犬手底下那些半吊子的狗完全不是一个级别。谢秋歧感到这次恐怕大难临头,懊恼不应该冲动加入枪战。
保镖显然想从他嘴里套话,枪口顶着他的额心:“谁派你们来的?说!”
谢秋歧闭上眼睛,脑袋里是杂乱的影像。肾上腺素太高,他强忍着干呕的冲动。
那保镖见问不出话,扣动扳机——
谢秋歧脸上一热,被喷了满脸热血,他一睁眼就见保镖脑门上血洞打开,仿佛二郎神的第三只眼睛临世。保镖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倒在谢秋歧身上的时候表情还是震惊的。
死亡擦身而过,谢秋歧挣扎着把尸体推开,露出后面一张冷酷的脸。
牧羊犬仿佛浴血而生,带着屠夫的表情朝谢秋歧伸手:“能站得起来吗?”
谢秋歧犹豫着被他拉起来:“你做了什么?”
牧羊犬耸耸肩膀,从身后把一具尸体拖出来,他像拎着一挂羊肉,当场抽出刀子来将头砍下抛在谢秋歧的身前:“给你的,见面礼。”
那颗圆滚滚的黑色脑袋在谢秋歧脚边停下,翻过来。
正是UNITA前任指挥官、隆达高原实际掌控者——哈扎。
作者有话说:
一点点小波折,嘿嘿。
第21章 永远是把刀
谢秋歧暗暗抽气,一时间脑子里的想法很乱。
后方救护车的声音渐进,刑知非按约定开车佯装经过。牧羊犬嘴边露出嘲讽的笑容,一边伸手朝刑知非示意,一边对谢秋歧说:“我就知道那个死士是奥拉派来的。”
刑知非看到哈扎的脑袋差点没踩稳刹车,“谁干的?谁杀了他?是你,德尔?”
“怎么,你们没打算杀他?那干什么还派个人过来?”牧羊犬反问。
谢秋歧解释:“我们只打算让他假死,只要官方认定他死了就行。奥拉不想要他的命。”
“反正也死了。”牧羊犬手里提着滴血的弯刀,“我本来是打算等回到庄园再动手,车上人多手杂怕成功率不高,没想到那个死士刚上车就来了那么一针。他一下手,我就知道是你们派来的,我正好补了一枪。多亏了我,不然那个死士早死了!”
“人现在在哪?”谢秋歧指的是死士。
牧羊犬指了指加长奔驰:“腰上受了伤,估计爬不出来。”
谢秋歧叹气:“带上人先撤!”
他们离拘留所不远,闹得阵仗这么大,警察很快就会到的。
几人迅速收拾哈扎尸体、带上死士上车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