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迟就诊(33)
“怎么了?”顾迟突然觉得这样做的确有乐趣所在,不知道以前自己听到周齐瞎扯的时候,是不是也是周齐这个表情,“众所周知,男人可以生孩子,难道你不知道吗?你不是前些天还在想怎么取名字?”
“那不一样……”周齐争辩到一半,想起什么,又暂停了下来。
顾迟想,周齐可能是觉得一个家里容不下两个精神病。
遗憾的是,顾迟似乎还是低估了爱人的想法。周齐为了逻辑自洽,居然能放弃他准备好的婚礼和特地请来的大厨。还挺关心顾迟身体,让顾迟卧床静养,更离谱的是,还开始让他请假。
“我们公司请婚假需要结婚证明的,那不可能。”顾迟拒绝道,“什么产假?!没有这种东西!”
“没事的。”周齐说,“你怕你上司又为难你?我跟你们大老板关系好,可以开除他,我上次就想这么干了。”
一瞬间又露出了资本家的可恶嘴脸来,顾迟实在无奈:“你别搞这些,我会去请假的。”
不行就把事假全都给请掉算了,还有之前加班应该调休的时间加起来,也足够凑成一个休息的假期。
“你想干什么?蜜月旅行?”顾迟问,他觉得也不是不行,毕竟周齐已经做出了巨大牺牲。
“我们可以对孩子进行胎教。”周齐说,“你觉得需要买点莫扎特的碟来听吗?我不是很喜欢。”
顾迟又是眼前一黑。
但请假没有受到什么阻碍,上司现在对顾迟也足够友好,完全没有像之前那样抱怨顾迟因为私生活影响工作。
他甚至还一番之前歧视同性恋的阵势,亲切关怀了一下顾迟男友的事业。顾迟迷迷糊糊听了一会儿,更迷迷糊糊地出来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前些天茶水间里的女同事远远看着顾迟在工位上收拾东西,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过来:“顾迟,我送送你吧。东西多吗?”
“没事,”顾迟只是想把一些可能会被同事需要的资料放到专门的地方去,免得自己离开的时候他们找不到,“我没什么要带走的,就是整理一下。”
他说着,倒是想起了要带走自己位置上的一盆绿植,免得它没人浇水就枯死了。
捧着绿植走出去,女同事看着周围没人,低声跟顾迟说:“其实如果无故辞退,你可以去劳动仲裁的。”
顾迟疑惑地“啊?”了一声,有些呆地看着同事。
“你肯定可以找到更好的工作的。”同事安慰他,“这种搞歧视的公司,我其实也不想再干了!”
顾迟总算是明白了过来,不免有些尴尬。毕竟不管同事想不想,他都还是想在这里继续干下去的。而一想到要跟同事解释他为什么突然请长假,就更加尴尬。
以及周齐偏偏这时候把车开了过来停在门口,还示威一样地鸣笛,问顾迟:“这是谁?”
敌意满满,顾迟说:“丢工作了,她要陪我去告公司呢。”
“真的?”周齐很高兴,“那我们要去庆祝一下。”
“假的。”顾迟破坏了他的幻想,“我请了个长假。”
同事才反应过来这是场乌龙,顾迟也多解释了几句:“我有点私事,也不太方便跟他们说,可能让你误会了。”
“私事就是我们要结婚了。”周齐却再次让顾迟想要封住他的嘴,可是周齐居然还是有备而来,从边上拿出个袋子递给同事,“这是伴手礼。”
他的手停在空气中一两秒,看同事还愣愣的,有点不满地提醒道:“你是不是该恭喜我们?”
顾迟实在受不了,把伴手礼塞进同事手里,低声跟她说:“不好意思,你别理他,快回去吧。”
他坐进车里,周齐却又突然安静下来了,连车都不开,示威一样坐着。顾迟等了几分钟,还是问:“怎么了?”
第48章
俗语有时候是很有道理的,毕竟是前人的经验之谈;但有时候也是没有道理的,只是伦理的强加。
前者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后者是“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
周晟对这两点深有体会,尤其是在周挽越结束高考的那天晚上。
他很清楚,周挽越根本就不想回来,心早就飞了。所以守着时间等在考场外面,还撞见了顾迟。
顾迟看见他,还躲远了几步,大概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周晟其实还是有点意外的,周挽越做出什么事情来都在预料之内,但顾迟看起来很有自知之明,怎么会真的在一起呢。
不过好在,顾迟还记得要跟周挽越约定,等高考完再说。这些日子里,周挽越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刻苦。
周挽越被周晟拽回家的时候气疯了:“他今晚给我预定了怀石料理!”
天呐,周晟在内心感叹,这句话的主题居然是“他”而不是怀石料理。
“爸爸今天要回来。”周晟在车里跟周挽越解释,“后面一整个暑假都是你的,你可以每天去吃怀石料理。”
周挽越想起来还有别的事情,还要回去对考试的答案,便安静了一会儿。
自从他在外面租了房子以后,就没有回来过了。一到他自己的房间里,倒是露出疑惑的表情,看向周晟。
“给你扩建了。”周晟说,“我找了人,把隔壁的房间打通了。”
他还买了一张更大的书桌和更软的床。周挽越搬出去以后,周晟才发现周挽越的房间有些太小了一点。
想一想,他也的确不算什么称职的哥哥。周正信总是不在,极其放心地让周晟照顾周挽越。但周挽越的确太难掌控了,周晟便由着野草生长,比放养更放养,关心得实在太少。
周正信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进周晟房间的时候,他和从前一样没有敲门,他问周晟:“他打算报什么专业?”
周晟的药喝到一半,一口气没喘过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周正信又说:“这个事情不能由着他乱来!”
他的声音有些大,周晟只是生了病,又没聋,当然一字不差地听清楚了。
“那学什么呢?”周晟抬头看着父亲,“和我一样,读个商学院?”
多好的选择,等快毕业的时候,别人在忙着找工作,自己就在羡艳的目光中去自己家里的企业就职。再然后,不管付出多少,别人的眼里,都是在父辈的庇荫下过活,自己都忘了,其实自己有得选,自己可以争。
“是。”周正信说,“他不愿意吗?刚才我问他,他就是不说他想读什么。你应该劝一劝他,如果不行,就帮他把志愿改了。他要是不听,就断了他的生活费。”
“我不会。”周晟终于说。
周正信皱眉,当做自己没听清:“你说什么?”
“他爱读什么就读什么,”周晟说,“我管不着,你也管不着。”
哪怕周挽越这个作文写得烂死的人要去读中文或者哲学,那也不是不行,谁都可以胡乱做梦。
周正信连嘴唇都在抖,更是说不出话来,周晟的这一面,带给他的震撼不是一点半点。
“爸,我和他不是工具,”周晟的声音却出乎意料地平静,“小时候我忍不住问你,我一直都是第一,为什么从来不夸我,你说因为怕我骄傲。从那时候到现在,我好像都在原地,等着你朝我走过来,说我做得很好。”
“现在不需要了。”
周晟不知道这一刻的强势还能坚持几秒,他飞速地走了出去,脑子是空的,什么也不敢想。
直到绕了一圈又一圈,回来的时候,周正信已经走了。
周正信是从来不想正视这个话题的,或者说,他也是太清楚周晟的性格。只要话没有说出口,周晟就总会一直骗自己。
而周挽越——周挽越站在大厅里,正穿上大衣准备出去。
“对完答案了?”周晟尽量自然地走过去,“考得怎么样,有估分吗?”
周挽越说了一个大概的分数区间,比他平时还要高出一些。
“还是要报X大吗?”周晟最后依然试探着问出来,“有没有想读的专业?”
周挽越正在穿鞋,弯着腰抬起头,没有思考太久:“经济管理吧。”
周晟差点被周挽越给一句话噎死。
周挽越却毫无察觉:“X大的经管学院也算排名靠前的了。”
“但你适合搞这个领域吗?”周晟忍不住说,“其实你也可以做点别的。”
他也不是不认识那样的富二代,做什么都很容易,当艺术家的也不少没有,有的人画得跟鬼画符一样的作品也有人买。
周挽越倒是颇为疑惑地看向他:“我觉得周家这个情况,让我啃老很有难度。”
周晟想想也是,说不定自己没几年就死了,如果那时候周挽越还没有足够能力保护自己的话,那他也帮不了什么忙。
周晟从校队离开的时候,队友和教练都挺难过,到后来才有人私下告诉他,其实即使他不退出,父亲也已经找到了负责人,也已经商量好了怎么劝他退队。
“而且……”周挽越说,“这样也能给你少点麻烦,不好吗?”
他居然会想到这个事情。
“我其实最开始觉得你很烦,”周挽越开了门,风刮在脸上有点冷,“他一回来,你就去跟他汇报我最近干了些什么。但是又会想办法给我遮掩,我心想这人是不是有病,两边都想做好人。”
正因为这样,反而不想让周晟知道更多,别人对他有意见,宁愿自己搬出去就算了。
但如果不是因为周晟找了顾迟,恐怕他也遇不到顾迟了,就凭这一点,周挽越也觉得应该给周晟点面子,毕竟周晟是一个因为别人说他可怜,都会勃然大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