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迟就诊(20)
“那我也不行啊。”顾迟笑道,“六门课,我也跟不上你的进度。”
他已经快要忘记了那些固定公式和配平方法,蛋白质与核酸,力学或是电学,更多的时候,周挽越也不问他了,他们俩占据了图书馆桌子的两头,各做各的,到了时间,就一起去吃饭。
周挽越进图书馆刷的卡,自然是郑承嗣的,这家伙直到现在进图书馆的次数都还处于一只手能数清的状态,巴不得把学生卡借出去,还会让顾迟顺便给他打壶热水回去。
正常的高三学生似乎不该是这种生活状态,哪怕周晟的助理最近又给顾迟打了一笔钱,拿来给周挽越当伙食费也太多了。
更何况,顾迟也开始觉得,和周挽越的关系,似乎是奇怪了些。
顾迟和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其实很简单,他人缘不差,朋友也不少,真有少数几个看不顺眼的,也会绕着走少接触,很少和谁发生什么正面冲突,对大部分人都是合则来不合则散。
但周挽越好像实在算不上顾迟的朋友,暑假都过完了,也该让他回去好好上课了。而且周挽越也成年了,都有钱自己租房子了,实在也不缺吃饭的钱。让顾迟自己都不明白,怎么还和周挽越待在一起。
等等……顾迟突然意识到另一个问题,那周挽越呢?吃饱了撑的吗?
他也很诚恳地问了周挽越,试图及时止损。
“我还没有吃饱。”周挽越说。
第31章
顾迟这几天诸事不顺。
他被临时拉过去帮忙的项目出了点岔子,是在他来之前别人粗心犯下的错,现在却试图把锅推到他的头上。更倒霉的是他还被叫去谈话,老板很隐晦,说着什么虽然不干涉员工的私生活,也尊重性取向,但还是要注意点影响,比如别闹得被人写匿名举报。
顾迟回去一琢磨,最近唯一得罪还知道他和前男友那档子事的人,也就只有那位在酒店前台被羞辱了长相的前姐夫严易辰了。险些就打个飞的去把严易辰给杀了,但理智阻止了他。严易辰在突然被堂姐禁止见孩子以后,急得赌咒发誓,说绝对没有把顾迟的事情告诉过任何人,甚至还拿出了法院传票,证明自己这段时间一直在被追债,哪有心思管顾迟调去哪个新公司了。
好消息是他的嫌疑被洗清了,坏消息是堂姐发现前夫欠了钱,更不让他来看孩子了。
而顾迟就更不知道自己最近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连目标都没有,只能独自烦恼,还要瞒着前男友不让这家伙发现。胃病是很容易受精神影响的,被这些烦心事一打扰,又开始时不时隐隐作痛。
跟朋友见面的时候,顾迟都开始病急乱投神棍,问:“你看我最近是不是印堂发黑,诸事不宜?”
对面的人瞄了一眼,说:“倒也没有诸事不宜,只是有一两件事情要避讳一下,一旦做了,就容易有血光之灾。”
“什么?”这话说得神神道道,连顾迟都好奇了起来。
坐在对面的这位朋友,就是顾迟大学时候的室友郑承嗣。郑承嗣的职业生涯简直令人匪夷所思,在别人都在忙着秋招春招找工作面试的时候,郑承嗣居然回去继承了家族产业。辅导员为了就业率,一直催着学生们报名单,只要是个工作就算上,却对着郑承嗣报过去的“算命大师”陷入了沉默,硬改成了“自由职业”。
然而几年过去再见面,郑承嗣看起来依然不像什么大师,给顾迟送来的桃木剑还忘了撕标签,赫然写着产自义乌。
而郑承嗣给出的答案,也果然极其不靠谱,他说:“今天、明天、后天,每一天,忌与前男友复合。
顾迟原本是笑着的,郑承嗣的话一说出口,他就笑不出来了:“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顾迟想,如果郑承嗣再说什么是从面相看出来的,他马上就地取材,用切牛排的刀叉行凶。
“你为什么总是觉得自己隐藏得很好?!”室友还痛心疾首地反问,“当初我一眼就发现不对劲了,你还死不承认,结果呢,被坑得差点毕业论文都没写完忘了吗?现在也是,你以前从来不发朋友圈,这些日子连出去吃个饭都要拍照,我当时就纳闷了,拍拍拍拍你妈呢,这是顾迟吗,鬼上身了吧。然后仔细一看,对面还坐了个男的。当时我就晕了,怎么又是他,我觉得你们这种情况可能是业胎……”
“我实在是怀疑,你这水平居然还能当大师吗?没有人打你吗?”顾迟忍不住问。
“当然没有了,我可是有家学渊源的。你等会儿啊,我接个电话。”
郑承嗣走出去,拿起手机:“喂,周先生啊,您好您好。现在?我不太方便啊,在外地呢。我知道您的问题,上次跟我说过了嘛,您忘了吗?大儿子突然变得忤逆,本来就很忤逆的二儿子还突然出柜,他们俩兄弟还联合起来跟您作对,诸事不顺……这个事情您也别急,我回头给您寄一个我画的符。”
郑承嗣都说嗨了,恨不得隔空就开始骗钱,一抬头,顾迟就在眼前,吓得他手一哆嗦,电话也给挂了。
顾迟差点都忘了,周正信可是一个只让儿子继承家业(也就是封建),开新店都要看风水(也就是迷信)的人,这么封建迷信, 和郑承嗣这种职业搞封建迷信的,也的确很配。
居然还好意思胡扯什么朋友圈看出来的,顾迟刚才居然也还信了,翻着朋友圈里面自己发过的东西一条条地看,有几张的确露出了周齐的影子,或者衣服的边角。郑承嗣说得没错,除却必要,他平时的确不喜欢发什么朋友圈,更不怎么发自己的私人生活。为什么最近不一样了?可能是那天去的餐厅的确好吃吧。
顾迟转身往外走,郑承嗣拦着他:“等等等等,你真的误会了!别走了还有事情没办完!”
自然不会是什么正经事,郑承嗣拉着顾迟,去结了账,避免他们俩成为这个餐馆的逃单黑名单之二。
他又跟顾迟说,周正信真的是最近才被介绍给他的客户,周正信一开始来找他的时候,也没有说自己的身份,是郑承嗣越听越耳熟,才问出来的。自己还来跟顾迟发布红色预警了,简直是仁至义尽,救苦救难。
顾迟阴着个脸听完,连暴打郑承嗣的心情都没有了。况且郑承嗣说到后面,又还是那句:“也不是说就因为你会得罪他爸,但你搞基也可以找个更靠点谱的吧。虽然他是比一般人好看了那么一点……”
郑承嗣说了不少,说人活在校园之外,很快就会明白,那种仿佛一辈子仅此一人的爱情,只是饭后不一定会送上的、限量供应的法式甜点,如果能有机会尝到当然不错,但大部分是没有的。可是吃饭最重要的是正餐,不吃甜点不会死人的,而且吃多了还会发胖,没有必要冒风险,同性恋异性恋都一样。
顾迟心想,也不一定,如果给前男友上菜没上全,前男友可能会跟人吵起来,非要问清楚为什么不给他上,最后还拒绝付钱。
前男友是很固执的人,他有兴趣的并不多,但上了心就非要拿到。
前男友也很善变,从前喜欢吃一道菜,但后来吃腻了,就不会再碰了。
第32章
经过一番折腾,顾迟自然也知道了到底是谁没事来找他的茬。
然而他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电视剧里的各种假设情形是不存在的,他甚至不知道周正信在哪儿。与其去气势汹汹地去宣告自己的存在然后像蚂蚁一样被碾死,还不如让郑承嗣给周正信送上符水来得可靠。
“行了,你快走吧。”顾迟看起来蔫蔫的,没什么精神地对郑承嗣敷衍地挥了挥手,“一来就没好事。”
“那你打算怎么办?”郑承嗣问,“你不可能真以为他爸只会找人算命吧?”
“你要迟到了。”顾迟看了看表,“还有六分钟关闸口,你要排队过安检,你要进的闸口还在最里面,你可以试试。”
郑承嗣果然不再啰嗦,飞奔而去,只留下顾迟站在原地,脸色差得像送葬的。
他今天其实休息,老板大发慈悲,让他先休息几天,却没有获得一点的好心情。平时想着休假,现在却变成了等通知才能回去上班。所以人还是要工作,工作才能得永生。
顾迟又想起前男友来。
前男友以前并不算不修边幅,但是对自己的长相好像也不太在意。就像普通的直男一样,衣服能穿就行,高三的时候学习很忙,也不是没有过随手找件衣服乱套的情况。也就是脸好看,可以随便套麻袋。
今年见到的前男友,却似乎更好看了一些。不至于多么精致,可至少衣服都是一套一套搭配好,挂进了顾迟的衣柜。有几次前男友开完会回来,一边跟顾迟说话,一边随手摘下袖扣和领带。顾迟就坐在沙发上,看着前男友低垂的侧脸,前男友面无表情,在灯光下有着跟他相似的疲惫,提醒着顾迟他们都已经长大了。
但很快,前男友就进了浴室,很快洗完出来,背头又变成了顺毛,周总也变回了周挽越。周挽越总是让顾迟付钱,顾迟也总是在周挽越面前假装自己是个无所不能什么题都会做的人。
但假装总是不好的,肥皂泡很简单就破了。前男友终究还是前男友,很难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就复合。
周齐回来的时候,顾迟正在看电视。
顾迟并不喜欢电视机,尤其是网络普及以后,能用到电视的机会少之又少,有什么东西上直接搜不好吗?干什么非要看电视呢,还会被迫看一堆广告。
现在顾迟又觉得有电视挺好的了,实在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假装在看电视也不错,不用他自主选择,随便按几个键,就有节目自动跳到他面前,一片欢声笑语在屋子里蔓延开。
但周齐很茫然的样子,不知道顾迟在生什么气,他又还是坐过来,和顾迟在同一张沙发上。甚至脸偏过来,习惯性地想亲一下顾迟,但被顾迟躲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