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令我无心学习(51)
“我跟你不一样,你是科班选手,我是野路子出身。”池野勾着唇,迈步子走路都走不成一条直线,“我爸不在之后,我妈养我和芽芽,很不容易。特别是才开始那段时间,我妈长得特别漂亮,又不是泼辣性子,总有些不三不四的杂碎,脑子里全特么是龌龊。”
可能是勾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池野眸光淬凉,尾音带着一股明显的狠意。
“后来,他们敢多看我妈一眼,我就让他们试试吐血的滋味,敢动我妈一下,我就断他们一根骨头。不就是比谁更狠吗。没过多久,那些人见了我妈全都绕道走。”
吸了口春夜的凉气,池野望着前方连绵的路灯,声音低下来,不知道是说给谁听,“所以你看,欺软怕硬,人的劣根性。”
路并不长,到了闻箫楼下。
池野收敛了难得外露的情绪,“晚安了同桌。”
“嗯,”闻箫看清他眉宇间强撑的疲惫,“不要熬太晚。”
手指又不自觉地摸了摸眼角下的创可贴,池野笑容愈加痞气,“说到熬夜,我们难道不是彼此彼此?”
闻箫忽然发觉,自己确实没有立场说这句话。
池野回家时,芽芽已经自觉地洗漱上床睡了。房间里开着小夜灯,她手里抱着一个娃娃,呼吸平缓。
帮他妹妹把踢开的被子重新盖好,池野又在床边站了一会儿才出去。
回房间,池野翻开一个笔记本,上面是各种日期和数字,记的都是收入和支出,项目繁杂。这些他脑子都记得清楚,但担心有错漏,还是仔仔细细地一项项工整记下来。
再过两天要去医院,预付金马上没了,要交一笔钱上去,最好多交一点,重症病房住起来不便宜,扣费扣得快,以免哪天他去不了医院,卡里的钱见底。
芽芽小学五一有节目,芽芽是主持人,要买套漂亮衣服穿上台。春天快过完了,去年的春装和夏装大部分已经小了穿不上,周末要带她出去买两套衣服,再买一双小皮鞋搭配裙子——他看见芽芽同班同学的家长都这么搭的。
几个数字在心里过了一遍,有了底,池野习惯性地把手里捏着的笔转了几圈。蓦地又想到,闻箫转笔的手指很漂亮。
出了几秒的神,发现时间已经十点过快十一点了,再不开始翻译东西,肯定要拖到天亮去。取了几张A4纸,池野找了只铅笔,准备开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想着闻箫转笔的手,有点克制不了的,他朝斜对面的窗户望去。窗口溢出的光线不太亮,应该只开了书桌的台灯。他隐约看见窗户里的人站了起来,在卧室里来回走动,之后——
稍稍眯起眼,池野发现,看动作,闻箫应该是在——换衣服?
获得这个认知后,手指尖正转着的笔“啪嗒”一声跌落在了桌面上。一股灼热如同点燃的火把,在心头猛地窜起,烤得他喉咙都发了痒。
日。
吃了碗炒面当夜宵,闻箫回卧室,开了台灯。把书包放在椅子上,他转身从衣柜里找了件干净T恤。
刚脱下上衣,放在书桌上的手机震了起来。
一手抓着T恤,闻箫解锁手机,接了池野打来的视频。
把手机立着放远,闻箫对着摄像头问,“什么事?”
问完,他展开手里拽着的T恤,理好后套在了身上。
衣服穿完,还没等到池野的回复,闻箫左手撑在桌沿,靠近了看向摄像头,又问了一遍:“你怎么了?”
另一边,池野盯着镜头前闻箫精细的五官线条,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前一分钟的自己,是为什么打通了这个视频电话。
他哑着嗓音,给出了一个极其蹩脚的理由:“按错了。”
第四十章
对这个回答存疑, 闻箫却没有挂断。他拿出被翻旧了的课本和教辅资料,准备开始刷题。见屏幕里的池野也握上了笔, “翻译?”
“对啊, 工程量不小,要抓紧时间,不然今晚不要想睡了。”池野手里的笔灵活地转了几圈, “同桌,你做哪一科的作业?”
“物理和英语听力。”
“说起来,闻箫,你现在有没有种皇帝翻后宫牌子的感觉?语数外物化生,都是后宫妃嫔, 每天翻谁的牌子看心情。”
闻箫:“以前不是说自己长情又专一?”
“学习上,我是雨露均沾, 情感上, 我是长情又专一。”池野看起来心情不错,就是眼睛下面那条黑色创可贴很扎眼,他又用手指碰了碰,“啧, 你总是引诱我聊天,我明明是要搞翻译的人。”
闻箫:“谁引诱谁?”
池野勾唇, 笑得有几分不正经:“你, 引诱我。”
闻箫:“……”
说不过,干脆低头刷题,不理他了。
视频开着, 两个人都没说话,只有笔尖在纸面摩擦的“沙沙”声通过手机传到对方的耳朵里。明明是两张书桌两盏灯,却莫名有点像在一间教室里,桌沿挨着桌沿。
正写下“E3-E1=12.09eV”,闻箫听见池野问,“同桌,horseman是什么意思?”
“骑士,骑手。”
池野又问,“pass by呢,怎么翻译?”
闻箫抬眼,隔着或近或远的距离对上池野的眼睛,翻译道:“骑士,向前。”
少年人的眸光里,仿佛有冷冽的火焰,足以烧毁所有的脏污与前路上堆积的阻碍,池野漫出的笑意冲淡了眼里这股冷冽,“谢谢小闻老师的鼓励。”
确定自己又被套路了,发见池野面前放着的是一个笔记本,不像是翻译材料,闻箫问:“你在写什么?”
“刚刚又把账算了一遍,最近的支出和收入,”池野自嘲,“明明知道肯定不会有错,也知道应该抓紧时间翻译,但就是忍不住,一遍算完又算第二遍,不断确认数字到底是多少。”
闻箫敏感地捕捉到了他外露的情绪,“池野,你在焦虑。”
“对,虽然我不愿承认。”池野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出了几秒的神,嗓音里添上了几点倦意,“你先刷题吧,我去倒杯水。”
已经是半夜,窗外越来越安静,不知道楼里哪一户养了狗,叫声远远传来,格外吵人。心底上像是被撒下了一颗小苗,正不断地试图冲破土壤,扰得池野不宁。
去厨房倒了一杯凉水咽下去,心里的焦躁才被零零星星地压下去几寸。
视线转回手机屏幕,不知不觉的,池野看入了神。
手机应该放得不远也不近,正好能将闻箫的整张脸入镜。灯光很亮,让他的皮肤看起来比平常还要白,有点玉色的意味。
池野一直觉得闻箫身上有种很奇异的气质,这人很少有明显的情绪露出来,性子从里到外是真的冷,就差在校服写上上联“关你屁事”和下联“关我屁事”,再加一个横批——“没事别烦我”,少有人和事能让他多看一眼。
就像两个人还不认识的时候,自己腰上被划了一道,闻箫路过又回来,扔了件校服给他搭身上。
与此同时,这人的内心又格外坚定,像山岳一样无人可以动摇。
护眼台灯的光照亮了方寸的区域,闻箫低着头,睫毛垂落,专注到近乎面无表情。写字的细微动静通过手机传过来,仿佛人就坐在一尺外。
明明这声音的频率毫无规律,却让池野内心涌起的焦躁一寸寸被抚平。
他靠着椅背,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里的闻箫,发现自己的呼吸逐渐松弛,意识像泡在冰泉中,全然冷静。
他需要这一份冷静,来面对眼前的纷杂。
这个视频一直持续到凌晨两点半。
屏幕里,闻箫合上笔盖,仰起头,按了按眉心。因为熬夜,他嗓音没有了平日的清冽,多了一分沙砾感,“翻译多少了?”
“一半,目测五点能结束。”池野伸了个懒腰,手指闲不住地转笔,“你收工了?”
闻箫说了自己的进度,“嗯,算上今天的,物理快预习完了。”
听见“预习”两个字,池野忍不住笑,“你他妈预习水平,考了年级第一,排你后面那些已经学完一轮的人听见,能当场给你表演个心肌梗塞。”
看着闻箫眉宇间的疲惫,池野想起以前听老许说的,世界上比你聪明的人很多,最架不住的,就是比你聪明的人还比你勤奋。
自己同桌明显是这一类,自制力惊人,还勤奋又刻苦。
“不想看他们表演。”拒绝了池野的假设,闻箫托着手机拿近,“我去洗漱准备睡了,明天见?”
听见最后三个字,池野笑意加深,“明天见。”
屏幕变黑,显示结束视频,池野随手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等他用英汉词典查完冗长的专业词汇,透过窗户往对面看,发现闻箫似乎已经在窗边站了一会儿,没多久,房间里的灯光熄灭,应该是睡了。
看着台灯下凌乱的纸笔,池野轻轻吁气:“晚安了,同桌。”
周四周五两天,池野都没有到学校。程小宁还是习惯性地站在教室后门,望着池野空空的位置叹气,叹完转身去下一个巡视点。
赵一阳正在为自己才被收上去的手机发愁。他已经足够谨慎,为了能在晚自习看游戏比赛的直播,花了不少时间,一刀一刀地在一本足够厚的资料书中间刨出一个长方形的洞,十分完美地把手机嵌了进去。
千算万算,没想到老许经过时,竟然对这本教辅资料产生了兴趣,说要看一看。之后,赵一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机落入魔爪,什么也做不了。
眉头紧的快有褶子了,赵一阳忧愁,“我刚又去找老许了,他说想赎回手机可以,我得交一份检讨。”
上官煜奇怪:“检讨?老许这么轻易就会放手?肯定有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