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令我无心学习(40)
赵一阳在位置坐下后,话也不聊了,拿了错题集出来看。
闻箫找到自己的座位,因为椅子和课桌高度不一样,他还稍微适应了一会儿。
教室外的走廊有人在大声聊天,还有人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在背“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
忽的,走廊上的声音小了一点,像是被切换成了静音模式。
闻箫没在意,直到一杯豆浆放在了他课桌上。
“池野?”
“怎么,看到我很惊讶?说好的一个星期的早饭,差一天都不算。”池野身上还穿着那件耀眼的“beautiful boy”卫衣,对周围聚拢的目光毫不在意,他把包子放桌上,“包子还烫,先别吃。这家老板很有创新意识,出了新的馅儿,尝完了,要是好吃跟我说,我换着买。”
闻箫抬眼问他:“你吃早饭了吗?”
池野双手揣在口袋里,黑色书包就挂在肩上,他挑眉,眼里是兴味:“要是没吃呢?”
闻箫:“包子豆浆,分你一半?”
“感受到浓浓的同桌情了。”池野眼里的笑意更明显,“你自己吃,我在路上吃过了。”说完,他弯腰,靠近了跟闻箫说话:“等你这次考第一,我们一头一尾,对称。”
池野弯腰这姿势,领口松落,因为距离近了,眼里和唇角沾的笑看得更清楚。闻箫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向来很讨厌别人靠得太近,但此时此刻,池野以这样的距离,也没有激起他的反感,甚至半分防范意识都没有。
因为实在自然了。
自然到他自己都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见闻箫发呆,池野终于舍得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
“没什么。”闻箫拿了豆浆和包子起身,“我去外面吃。”
两个人站到了教室外。
身高差不了两厘米,肩膀基本齐平。盯着楼下花坛看了一会儿,池野有些突兀地提起:“去堵姓钱那个人渣——”
闻箫打断他:“战斗力只有零点几的渣渣,不值得我们两个人一起动手。”
这话说得有点中二,又有点傲,不像闻箫平时会说的,池野听笑了:“确实。”
“所以你不用内疚。”闻箫直接把池野心里的想法揭开来,语气是惯常的冷淡,他垂着眼咬包子,咽下后接着道,“一个人撑着太难,多一个人没什么不好。”
吸了一口豆浆,是这段时间习惯了的味道,闻箫看向池野,觉得这个人其实跟自己很像——他习惯性地把界线画得清楚,习惯性地把你我算得分明,池野何尝不是?
只不过,池野用懒散带笑的表情和呼朋引伴的性格,把这份冷漠全然遮挡,没有让人看穿分毫。
甚至,池野的防备心,比他还要重。
池野的唇角还带着笑,但唇线却绷得几分紧,他定定看着闻箫,隔了一会儿,又骤然松弛,“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眼里笑意漫开,有点开玩笑的意味。
闻箫握着装豆浆的纸杯,把面前站着的少年打量了一遍,“以身相许?”
笑容扩大,贴近闻箫耳边,池野嗓音有点轻:“啧,竟然看上了我的人?”他已经在变声期的最后,尾音裹着哑意微微往上勾,很好听。
闻箫皮肤很白,耳朵也是同样,薄薄的耳垂,玉一样,池野靠得近,不禁多看了一眼,一边笑着道:“果然是人性沦丧的海沟,同桌,你已经不是当年的你了。”
忽略耳朵上被呼吸撩起来的淡淡痒意,闻箫没挪步子,反而侧过脸,淡淡瞥了眼池野:“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毕竟跟你同桌。”
“原来是这样?”池野站直,“那我到底让你赤、还是让你黑了?”
闻箫:“影响我学习了。”
想起闻箫才转过来时,老许总是念叨让自己不要影响闻箫学习,听见这句熟悉的话,池野没忍住笑骂:“日,这个锅我接了。”
周四周五,周六周日老师批试卷,周一统计成绩,家长会定在星期二下午。
考完最后一科,赵一阳上官煜和许睿在门口集合,又把闻箫围住:“断头前一天,再怎么也要吃一顿上路饭!”
许睿“呸呸呸”了好几声,“怎么说得这么不吉利,我们应该说,吃庆功宴!”
上官煜怜悯:“学委,何必自欺欺人?”
“……”许睿抓头发,“行吧,我他妈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最后一问又没算出来,物理最后两道选择题也是扔橡皮擦瞎蒙的。断头饭就断头饭,总不能当饿死鬼。”
三个人齐刷刷看向闻箫。
闻箫从他们的对话里抽取重点,“一起吃饭?”
赵一阳补充:“对对对,不过不是一般的饭,我们吃个大餐!”
说是大餐,其实就是学校旁边的烤肉店。
烤肉店名叫“加减乘除烤肉”,让老许看见,又会说有蹭数学流量的嫌疑。店面不小,但里面基本坐满了,全是穿附中校服的学生——看来跟他们有一样想法的人不少。
大厅没位置,四个人去了二楼的包间。包间内里简陋,一看就是老板用板子隔出来的小房间,隔音效果非常一般,能听见隔壁正在对答案,对不了几个选择题,就有人嚎一句,多半是错的有点多。
闻箫打开微信,看完池野的回复,“池野有事来不了。”
“池哥有事?那只有下次了。”赵一阳拉开塑料椅坐下,翻菜单,“别的我不敢保证,但我打赌,池哥这次肯定又门门考六十分!”
“这还需要打赌?闭着眼睛都能猜到。老许又可以用池哥举例子了,”许睿清清嗓子,学老许说话,“不求你们有进步,但你们不要退步啊!看池野,看看他,虽然考六十,但人家一两年了,每次都考六十,你能吗?你可以吗?你能这么稳,我手掌心给你煎鸡蛋吃!”
赵一阳笑得写菜名的笔都拿不稳:“哈哈哈你学得好像!最后一句精髓了!”
“那必须。”许睿得意,“不过池哥这个控分王,控分控得太过牛批,导致没人分得清他到底是个学渣还是个学神。我想过,六十分其实不太难,只要把基础题做了,且保证做的全对就行。”
上官煜一针见血:“不管题型分布和难易程度,都考六十,我是做不到。”
许睿摸摸下巴:“说的也是。把这条线卡上去,大概……需要整张卷子基本心里有数了,才能精准卡六十?”
池野没在,他们只能瞎猜,不过,池野就算在现场,他们也不会直接问。
赵一阳比照着自己的食量乘以四点的菜,摆了满满一大桌。
上菜的是老板,穿着黑色塑料拖鞋,耳朵上别着烟,很和气,“考试辛苦,送你们一碟凉拌海带丝,祝你们——”
祝福语没想好,临场卡住了。
赵一阳几个眼巴巴地等了半天,没等到后半句,等老板走了,他们个个垂头丧气,赵一阳差点趴地上抱着桌子腿哀嚎:“完了完了,老板都想不出来祝福的词儿,这是不祥的预兆!不祥啊!”
闻箫正在跟池野聊微信。
池野:“在等上菜?”
闻箫打字:“没有,在进行唯心主义预言。”
虽然开局预兆不太行,但等肉片烤出油和“滋滋”声时,气氛还是上来了。
许睿又开始了他的演讲:“我们学校门口,孔子像旁边有个石灯笼,你们有印象吧?这次考试前,不少人下了晚自习排队去摸那个灯笼顶,说是摸了考试手感好,扔橡皮擦选答案,正确率能提高到百分之七十!特别灵验。”
一说起选择题,赵一阳就悲从中来,“借酒浇愁,古人肯定不会骗我!”说完,他往菜单上写了几个字,又抬头问:“你们要吗?”
几个人都点了头,赵一阳潇洒地在“冰啤”后面写上“X8”,“八罐,一人两罐,喝完不够再点。”
没过多久,来的还是那个老板,“店里啤酒不够,只有六罐,全拿来了,剩下的两罐我拿了两瓶白的,要吗?”
这个年纪,树活一张皮,灯泡活玻璃,就算放桌上不喝,也必须说“可以”,不然面子往哪里放?
老板把东西放下走了,还顺手关了门。
许睿看着桌上摆着的玻璃瓶,“白的虽然量少,但劲儿大,我们没人能喝吧?”
在自己人面前就不用装了,赵一阳提议:“一会儿走的时候,我们把酒倒了,空瓶子留下?”
上官煜点头:“机智。”
六罐冰啤,一人分了一罐,还剩了两罐放在旁边。藤椒鸡肉和麻辣牛肉都辣,两盘肉吃完,酒差不多当解辣的全喝没了。
许睿正埋着头,以做数学奥赛题的耐心在数花椒的颗数,喝了酒,话更憋不住,“我虽然悚我爸,但他回来开家长会,我还是很高兴的。能和他说说话聊聊天,虽然一大半的时间是他单方面骂我,但也算聊天是吧?”
赵一阳理解:“懂你,我也想我爸妈随便回来一个,但他们太忙了,回不来,能怎么办?只能算了,保姆就保姆吧。”
说完,捏着啤酒罐,跟许睿碰了碰。
这一刻,两个人仿佛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只想一起合唱一首《同是天涯沦落人》。
闻箫坐在角落,说话声钻进耳朵,让他无法控制地想,如果他爸妈还在,肯定也会请假或者调休,早早准备着来参加他的家长会。
他从小就很省心,但每次家长会,他爸妈都会很积极,说不能因为他省心,就不关心。
手边的冰啤罐子空了,多出来的两瓶被赵一阳和许睿一人分了一罐,闻箫心口像塞了一块浸湿了水的棉花,他伸手,开了放在角落的小瓶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