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长情告白(27)
那一瞬间Eduardo是被吓到了。
但是他没法从轮椅上站起来,所以他也没办法躲开从后方抱住他的人。因此Eduardo在那一刻身体完全僵直了。
幸好Mark很快开口叫了他的名字,即使看不到后方的人是谁,这声音还是立刻就让他放松下来。
“Mark?”Eduardo回过头。
Mark俯身在他头顶蓬松柔软的头发上亲了一下,“我来了。”
“你吓到我了。”Eduardo松了口气。
“Sorry。”Mark很爽快地道了歉,他看着Eduardo那双棕色的眼睛,然后绕到Eduardo前面,半蹲下来,问他:“我以为我会给你一个惊喜?”
Eduardo愣了愣才笑起来,“这确实是个惊喜,Mark。”
尽管他这么回答了,但Mark却皱着眉好一会儿没有作声。
他的感觉通常都很敏锐,但有时候他也痛恨这个。
哈佛的时候,这种敏锐的直觉会让Mark知道谁在嘲笑他,谁看不起他——比如那些橄榄球员或划艇队员。
同样的,他也知道Eduardo现在比并不是真的在高兴,至少没有像他所表现出的这么高兴。
那就像是前年他在杭州重遇Eduardo的时候。
Mark在Eduardo回头的那一刻,就已经明白Eduardo并不是那么想再见到自己。他在微笑,彬彬有礼,可是Mark分得清他礼节性的笑容和真心实意的笑容。
他比谁都清楚Eduardo真心欢喜时是什么模样,哪怕他们已经将近七年没有见过面。
如果卸掉所有的伪装,Mark很确定那一刻的Wardo跟现在的Wardo是一样的。
但这还不算是最糟糕的,让Mark感觉更糟糕的是,他发现Eduardo并没有戴着订婚的戒指,可是发生了什么、Eduardo在想什么,他却一无所知。
意识到的这一点像一根针,尖细到锐利,轻而易举地刺穿了Mark控制情绪的最后那层屏障。
这段时间以来因为联系不上而累积的担心、憋屈和恼怒,瞬间就像决堤的洪水,吵架的欲望就像张开嘴露出尖利獠牙的猛兽。
Eduardo在Mark尖锐的注视中低下头,避开了他质问的目光,但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泄露了他的不安。
Mark张了张嘴,最后一刻还是落下铁闸,把心底那头咆哮的猛兽困了回去。多日来的不满、恼火和担忧变成一个轻柔的吻,落在Eduardo的额头上。
天色越来越阴沉,远处传来几声隐约的闷雷。
Mark握了握Eduardo的手,察觉他的手有些冰凉。Mark抬起头,看到Alex坐在远处的另一张长椅上,一直关注着自己弟弟。
有几滴雨水飘下,粘在Mark的手背上,他站起来,“回去吧,要下雨了。”
Mark不太熟悉医院的路,Eduardo低声告诉他该走哪边,电梯该按几楼,自己在几号独立病房。
他们刚回到病房,新加坡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Glenn赶紧小跑到床边关上阳台的玻璃门,阻挡撇进来的雨水。玻璃门合上后,哗啦啦的雨声也小了不少。
“要是你们晚了一步,可就糟了。Eddie这种时候可不能淋雨。”他松了一口气,擦干手走过来,想要把Eduardo从轮椅抱回床上。
“我来。”Mark阻止了他。
“不,还是Glenn吧?”Eduardo不太确定地说,“you can’t……”
Glenn有点左右为难,站在那里很是尴尬。
“为什么?”Mark很坚持,“我可以。”
“好吧。”Eduardo说。
“该怎么做?”Mark抬头问旁边的Glenn。
Glenn赶紧上前,仔细告诉Mark应该怎么抱Eduardo,才能避开他骨折的地方和刚做完小型手术的地方。
Mark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显然非常紧张,他抿紧嘴听取了Glenn的护理指导,又提了几个问题确认了一下,这才小心翼翼地把Eduardo从轮椅上抱起来。
“你不需要做这些的,Mark。”Eduardo低声说。
他跟Mark无论在友情还是爱情的关系上,都不是这种相处模式的,他不习惯被Mark这样照顾,因此显得格外不自在。
“但我想这么做。”Mark说。
他把Eduardo放到床上,听见Eduardo说,“谢谢。”
“你不需要说这个。”Mark说,“而且你现在太轻了,抱起你并不费劲。”
Eduardo笑了笑,他倒是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
Glenn退出病房,他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有什么需要可以叫我。”
Mark拉过一把椅子坐到他床边。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在厚重的雨帘中几乎看不到任何景色。
Mark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仔细端详着Eduardo的脸。
“怎么忽然来了?”Eduardo笑着先说话了。
“你没接我电话,我不知道你怎么了,”Mark说,“当然要来看看你。”
“LGBT和实名制的事情怎样了?”Eduardo避开了他的话,转而问。
“我放松了实名制,”Mark说,“已经拟定好规则的雏形了,剩下的是一些细则的打磨,我可以不用跟进。”
Mark一针见血地说,“在我离开新加坡后,你没有关注过这件事,也没有关注我。”
“这很罕见,Wardo。”Mark看着他。
他不是非得像以前那样,要Eduardo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但是他们复合后,因为异地见面机会不多的缘故,彼此都很用心地维持这段得来不易的感情,因此相对的会保持对对方的关注,这包括私生活和工作上的。
这次LGBT和实名制的事情对Mark和Facebook的意义不言而喻。
以Mark对他的理解,Eduardo不可能完全不闻不问,特别是上周美国互联网界炒到全美人尽皆知的新闻,Eduardo对此毫不知情实在令Mark难以理解。
“抱歉,我……”Eduardo说。
“不,”Mark打断他,“我不是在谴责你,也不需要你道歉,这不是对或错的问题。”
他握住Eduardo的手,直言不讳,“你到底怎么了,我需要知道的是这个。你不接我的电话,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担心你,Wardo。”
“Alex应该给过你我的身体数据,一切都很好,不是吗?我没事,Mark,真的。”Eduardo说,“给我一点时间,我只是需要安静一下。”
“我不明白。”Mark很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生气或者尖刻,同时尽量使声音和说出来的话不显得像质问。
“你停了Gretchen的婚前公证工作,没有告诉我;不接我电话,不愿意跟我说你的情况,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没事,Mark。”Eduardo还是很单薄地回答。
“这不是没事的样子。”Mark很耐心地想要跟他说道理。
“并不是你说没事就真的没事,我了解你,Wardo,你真的没事,是不会这么做的。”
“不,Mark。”Eduardo把自己的手从Mark的紧握中抽出,开始明确地拒绝他,“我不想讨论这个,我想安静一下。能让我自己呆着吗?”
“你可以跟Glenn说话,却不愿意和我谈话?”Mark终于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即使他现在有很好的自制力,也没法理性地面对Eduardo的拒绝。
他可以体谅Eduardo,但他得知道发生着什么。
“为什么要扯上Glenn?”Eduardo愕然地道,“你这种比对让我觉得很不舒服。Mark,我很抱歉这段时间没有接你的电话,也没有关注你和你的Facebook,我只是心情很差,leave me alone,plz,Mark,plz。”
“Again,我不需要任何道歉。”Mark说,“告诉我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停了Gretchen的工作,是因为我没办法在这样的时候还要进行财产公证的事情。”Eduardo说。
“但你没有跟我提过。”Mark说,“而且你如果没有精力兼顾的话,Gretchen可以先处理我这边的,这个理由不成立。”
“因为我跟你说了,你肯定不会同意的。”Eduardo开始紧张起来,“就像现在这样。”
“因为这根本不需要完全停止。”Mark说,“车祸后你把我越推越远,Wardo。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但我没想改变我和你即将缔结婚姻关系的事实。”
“你在逼我,Mark。”Eduardo看着他,“我现在不想讨论婚姻,好吗?求你了,Mark,就先不要讨论这个问题,好吗?”
一段漫长的窒息般的沉默过后,Mark开口,他有点难以置信地并且艰难地问,“我逼你?什么意思?Wardo,你想要分手?”
“我没有想要分手,Mark。”Eduardo说。
但是这完全不足以说服Mark,“我没有想分手”这种话就像他说“我没事”一样假惺惺。
Eduardo就是出了什么问题,他就是对他们的关系产生了单方面的某些不太好的想法,并且没有经过和Mark的讨论。
“如果你没有,”Mark问他,“那戒指呢?我给你的戒指呢?在我离开新加坡前,你还是戴着它的。”
“不要在这种时候讨论这些好吗,Mark。”Eduardo说,“我不喜欢被逼迫的感觉,给我一点空间好吗,Mark,不要任何事情都想按照你的意思把控住。”
Eduardo一而再再而三地使用了“逼迫”这个词,终于刺伤了Mark。
Eduardo出事随之以来发生的一切带给Mark的不安爆发。
“收回你的话,Wardo。”Mark的声音很干涩,他罕见地放慢了语速,把每一个音节都咬得很清楚。
这次见面还不到两小时,就让Mark产生了一种失控的、濒临崩溃的感觉。
Eduardo先服了软,他看着Mark,低声说,“抱歉。”
但道歉没有起到作用,他接下来的话完全伤害了Mark。
“我不联系你,是因为我现在不想去思考婚姻的事情。我真的不是想分手,只是看到你会让我忍不住想到未来,我很害怕,Mark,”
“你把我和我们的关系等同于婚姻?”Mark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而你在害怕这样的未来?”
“不,Mark。”Eduardo没有就这个问题深入讨论下去,他恳求Mark,“我的状态不适合谈论这个,我知道见面会不可避免谈到这个,所以才想避免这些。你可以给我一点信任,Mark,让我恢复身体或是调整一下状态。”
他的情况看上去糟透了,在这样的谈话过后,Eduardo脸色苍白,唇也几乎没有血色,额头上甚至沁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