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151)
正德帝没有叫起,手里头还看着锦衣卫上报来的事情,等慢悠悠看完后才低头看着王勋,以及王旭旁边跪着的几个大胖官员,挥了挥手头上的文书,“朕倒是想知道,什么时候,朕的九边重镇竟是如此懈怠,轻轻松松就能够让这么大量的阿芙蓉出现在这里,并且还差点成为盛行?朕给你们的权力是让你们用来吃喝拉撒睡的?除此之外就一点用处都没有!”
正德帝显然很生气,连王勋也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其实王勋还是比较无辜的,毕竟军政分开,他在大同说话有分量,不代表大同的官场上便完全地归他掌控,至少政务都是旁边那几个大胖官员在负责的。
望着那几个人颤巍巍的身材,焦适之都有些怀疑他们到底是怎么在这里吃成这副模样的?这一路走来,这里的百姓都是高瘦精悍,少有这一款类型的。
酣畅淋漓骂了小半个时辰,正德帝才把手里的文书甩给他们,令他们看完后再回话。原本就已经满脸冷汗的几个官员越看越抖擞,最后整个人跪伏在地上,只会喊皇上饶命了。
正德帝眼里满是失望,这就是他戍守九边的官员?看起来连个废物都不如!
其实这与王勋也有关系,毕竟他才是掌握着大同绝大部分的话语权,虽然他并不关心政务,但有他在,无形间对百姓有着极强的威慑,出了事也能很快解决,反倒是少了很多官场上的纠葛。想在官场上有所谋划的官员也不会选择这里,导致现在这几个就完全是坐享其成,只会耍威风的主。
当初王勋有多感谢这几个是纸老虎,现在就有多后悔,事到如今连个帮手都扶不起来。然王勋虽然倒霉,却也算不得就完全没有过错,在看完了正德帝甩下来的东西后,眉眼间也隐带煞气。
这还真的是遍地开花啊,而且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皇上给发现了!
正德帝面容冷静,王勋看不出皇上的心情,但以刚才的口气来看,他定是非常不高兴的。“皇上,臣有罪,还请皇上令臣将功补过,找出背后的主谋。”王勋没有给自己喊冤,也没有哭天抢地,老老实实的话语令正德帝心情稍好。
不过也没好到哪里去。
把他踢去跟锦衣卫一起提讯犯人后,朱厚照把那几个文官全部关起来了,享受着跟犯人同等待遇,也让锦衣卫去审审到底知道什么。焦适之着实庆幸他出来的时候把施华也带出来了,这一次刚好能够让他发挥作用。
“适之,我怎么觉得,这其中隐隐有根线在呢?”朱厚照在屋内转悠了两圈,觉得心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却无论如何都抓不住它。
焦适之出声道:“当初宫内的阿芙蓉,后来经过您的查探,确认是跟您王叔无关,而是宁王绕过他动手。若是如此,那宁王当初所得到的阿芙蓉,又是不是从这里所流通出来的呢?”
朱厚照摸着下巴说道:“虽然有可能,但也不一定。毕竟当初令人查抄了宁王府,并没有发现大量存在阿芙蓉的情况。如果宁王真的是从这里所得到的,那些人又是怎么跟他联系上的?江西到这里的距离,还是不小的。”
焦适之点头,如果没有明确的证据在,也不能强行把这两者拉在一起。但无论如何,现在该做的便是清查整个大同镇,如果这玩意儿真的渗入到了百姓的方方面面,那整个大同便毁了。
接下来几天,就是审讯者与犯人之间的拉锯战了。在酒楼被逮住的马贩子都是知道得不多的底层,而且中间还真的有几个纯粹是马贩子,根本不知道这酒楼里到底有什么问题。酒楼的人倒是看得出些许端倪来,却一个个咬紧牙关不松口。
在此期间,王勋带着人把整个大同都翻了一遍,抓住了残余势力外,还把所有已经染上毒瘾的家伙排查出来。大营封闭半月,每日派人巡逻,若有瘾发的全部带走。
特殊时期,焦适之授予了施华尽力施为的权力。十日后,施华从酒楼的小二口中撬出只言半语,随后据此顺藤摸瓜,艰难地又从另外一人嘴里得到了蛛丝马迹。为了防止他们自杀,在刚进来的时候,施华就敲碎了他们所有人的牙齿,在确认画押的时候,他们是吐着血水说完了知道的东西。
施华拿着那张血迹斑斑的供词,蹙眉看了几眼,转身出了牢房。
“大人,他们怎么办?”一个锦衣卫凑上前来。
施华冷漠地开口,“没几日好活的东西,拖去埋了。”
他去找焦适之的时候,他正在埋首看着手头的文书,夕阳斜照,碎光在焦适之黑发中跳跃,染上了一层暖光。施华特地发出了一点动静,惊醒了过于认真的焦适之,“原来是你来了,有什么发现吗?”焦适之抬头见是施华,露出了笑意,轻声说道。
施华走上前来,把手里的证词交给焦适之,问了一句,“皇上不在吗?”
焦适之低头看着证词,没反应过来施华话里的意思,“刚刚王将军来找他,皇上应该还在同他说话。”他一边说着一边皱眉看着证词里面的东西,立刻联想到之前曾交给皇上那份证词,“如果是这样的话,确实是早有预谋,而且针对性很明显。”
施华点头,收回了刚才那份略显刺骨的试探,温和地说道:“当初在京城看到那几个马贩子时,那些证词的确令我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后来您交给了皇上,有什么发现吗?”
焦适之道:“指挥使令各处加紧了戒备,的确是发现了一点小苗头。不过那所谓的起义随着皇上日益推进土地的改革,已经渐渐熄灭了。即便是有人别有用心,百姓是最为聪明,也最为盲从的,一旦他们发现了真正有利于他们的,那些冒险的无谓的东西就会被他们抛弃,这点倒是不用担心。”
施华点头,伸手在证词上几处地方点了点,“我虽然打开了缺口,但是都不是最重要的人,那几个知道得更多的到现在还没开口,如果真的要逼问出来,到时候可能给不了您一个全尸了。”
焦适之连头都不抬,直接说道:“不需要留着他们的命,只要他们的联系方式同联络地点。”
施华淡笑道:“我还以为您不会下这样的命令。”
焦适之看了他一眼,眼波微动,“我怎么觉得,你今天说话总是带着刺呢?”
施华深呼了口气,摇头说道:“是我的过错。”
焦适之放下手里的证词,双手合十看着施华,“不打算同我谈谈?”
施华恍惚望着焦适之淡雅的眉眼,顿时想起了昨日看到的画面。他从未见过镇抚使大人笑得那么开心,在皇上面前,在……他紧紧握住双手,面色如常,“没什么问题,只是最近没休息好,刚才说的话,您别放在心上。”
焦适之认真地看着施华,半晌后点头,“如果你坚持的话,这件事情结束后记得好好休息,不过现在我们还是得再加紧点。虽然当天晚上就封城,而这在大同也是常有的事情,但是再拖久点,说不定就会被觉察出动静了。”
施华点头,屏着呼吸退出去。
焦适之在他身后蹙眉,施华并没有说实话。只是对施华的人品他还是信得过去的,如果只是私事,他作为上官也没有插手的资格,只要不影响做事的情绪便罢。
他低头重新望着手上的证词,手指下意识在桌案上敲击着,证词的可信度还有待商榷,如果是真的,那这一任的鞑靼首领,还真的是个有脑子的人……相比较他之前的那几任,可是有算计得多。
正德帝回来的时候,焦适之就给了他一个“惊喜”。
“果真是他们。”正德帝哈着手说道,刚才出去得太急,他没有带手炉,十一月的天气冷得很,今早上刚刚还下了雪,寒风从每一个漏洞缝隙往身体里钻,令人防不胜防。“这里是怎么回事?”
朱厚照指着那处特地用朱红标起来的地方问道。
焦适之从身后的桌上又取来一份东西交给正德帝,指着上面被重点标出来的地方说道,“我令锦衣卫快马加鞭去江西一趟,这是飞鸽传书带来的消息。宁王曾经与异人接触过,上面是锦衣卫所得知的整个过程。而施华问出来的这番供词中得知,他们本来的据地在宁夏,后来不知道出于什么缘由换到了大同。而另一人的证词中表明,他们的据地曾被袭击,大量的阿芙蓉被焚烧掩埋。”
“我已经派人去宁夏取证,如果宁夏附近的确发生过这样大幅度的走水或者倒塌,基本可以确认此事。或许可以据此推断,当初前宁王手中的阿芙蓉,或许真的是从他们手里得到的,而后来可能是是他们谈崩了,又或者是宁王不愿意做叛国贼,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不管原因如何,宁王与鞑靼接触过,鞑靼试图在关内掀起灾祸的事情是可以确定的了。”
朱厚照看了几眼,面露沉思之色,背着手走到窗前,“如此一来,再加上之前你在京城曾经给我的证词,还有林秀的奏折,倒是全部可以串联起来了。鞑靼在民间四处挑起纷争,若是能掀起起义那就更是绝妙了。届时他们从关外攻入,我朝内忧外患之下,若是先安内,九边重镇可能被破。若是攘外,民间起义势同水火,倒是真的有可能反了朝廷,里面本来就有鞑靼的人,届时打开关门也未尝不可。”
正德帝赞叹道,然他脸上笑意越深,眼中冷色越深。
“利用我朝对良驹宝马的渴求,借用马贩子的身份进出边境,携带着大量的阿芙蓉。若是这一次我们不在,谁又能知道那小小的黑色东西能带来这么大的祸患?连宫中的一些太医都不清楚,更别说这些赤脚大夫与军医了。知道了此物能缓解痛苦,久而久之军中便可能大量使用,到时候依靠着这群染上瘾的士兵,到底是他们保护百姓,还是百姓保护他们,可就不好说了。”
“还真是一条环环相扣的妙计啊。”
焦适之望着身前散发着寒意的天子,轻声道:“鞑靼此举诛心,此次当是为了一举攻破我朝九边重镇,其他边镇危矣。”
正德帝摆了摆手,转过身来看着焦适之,“刚才我已经令王勋派人前往其他各处查探清楚,等这里弄清楚后,立刻前往宣府,我要去阳和看看。”
阳和,那几乎就是所有边境最与鞑靼接壤的地方了。
焦适之知道此时正德帝心中的怒火,而他对此也万分赞同,更是猜到了正德帝隐隐约约的想法。若是继续任由鞑靼下去,岂不是欺辱我朝无人!
复又三日,施华交上了满意的答案。焦适之立刻派人出城前往供出来的地方追查,顺利地逮捕了不少人,而那些操着一口蒙古语的家伙倒是没有他们的手下耐抗,不到半日就在施华的催压下吐露了不少东西,正德帝看着里面满满的隐秘,笑得非常明媚。
嗯,非常明媚。
施华忍住摸脖子的想法,低声询问,“皇上,那些人要怎么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