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你做个人吧[洪荒](77)
“天资纵横,生得又那般好,总归是得人喜欢的。”准提想了一下,认真地回答道,“我们沿路化缘的时候,化个宝相庄严的形象出来,不也能多得几个信徒吗?”
接引淡淡地瞥了他的弟弟一眼,听他继续道:“只可惜,我们在紫霄宫这一待,不知还会有多少人仍然记得我们兄弟,先前积攒的那些香火,怕是留不了多少。”
言至此处,准提眉间又泛起几分苦意,眸中略带几分悲悯之色:“不怪他们,若不亲眼见‘佛’,如何信‘佛’?”
接引摇了摇头:“那么多的人都留了下来,你便是不留,也得留了。焉知你我不在紫霄宫的这段日子,道祖是不是又会忽而起兴开讲,抑或见你面善,多说那么一句两句……通天道友,果真是好手段。”
他话锋一转,却又轻轻感慨起来。
准提听到此处,似也有几分明悟,又更添几分不解:“可这位道友,喜怒皆形于色,怒起便拔剑削人修为,喜极便如同天真少年……这样的人,又有什么可惧怕的?”
接引只是叹气,眉眼微微搭下,神情间又染几分深色:“如此看来,同你一般想法的人,怕是不会少了。”
准提还待再问,又见接引微微摆手,立于那轻淡月色之下,影子顺着边际攀爬而上,一直落到那墙沿之上,影影绰绰,着实让人看不太真切。
另一边,颇有雄心壮志,想在洪荒一展拳脚的巫族亦是在庭院中布置好了隔音结界,轻声细语探讨着之后的计划。
无一例外的,他们宁可放弃在洪荒这两三万年的发展,也要在紫霄宫中多些求道的时间。
玄冥一边听着几位兄长的讨论,一边又好奇地侧过首去,推了推身边颇有些出神的后土:“阿妹,你在想些什么?”
后土仍然捧着她手中那束鲜妍的花朵,低眸垂目,任凭月色拂过她垂至脚踝的发,神情中似有几分思虑之色,忽而开口道:“道祖是故意的。”
闻听此句,烛九阴若有所思地望来:“后土?”
最小的祖巫平静地抬起了眼眸:“我想起来了,我先前见过那位通天道友,远在三族决战之前,他便已经涉足其间。”
这话实在大有深意。
毕竟人人都见到了道祖对这位小徒弟的宠爱。
玄冥眉头一皱,下意识焦急几分:“他对你做了什么?”
后土轻轻摇头:“他当时没有过于关注我的存在,只是顺手……送了我一朵花。”
玄冥:“??”
她的视线下意识落到后土捧着的花上,又见她轻轻一笑,露出个淡定的神情来:“阿姊,说不定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呢。”
毕竟,那可是一个……温柔得如同春日一般的神祇呢。
作者有话说:
“伏羲遖峯,你睡了吗?”
“通天,该喝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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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满园关不住
这一局棋, 一直下到了晨光熹微之际。
通天伏在桌案边上,原先还搭着眼帘,有一下没一下地瞧着棋局, 想着他们每一步落子的用意,算着算着又觉得困倦, 便索性阖了眼眸, 头一点一点地, 同那渐渐沉落的月亮一样, 沉入了无边的梦乡。
老子于落子的间隙回眸望来,一袭玄青的鹤氅之上,沐着疏离清冷的月光, 银色的云线流转着浅浅的光晕,姿容胜雪, 宛如神仙中人。
他眉间萦着几分淡薄之色, 视线落在通天身上时,又带了几分说不清楚的喟叹之情。
鸿钧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捻着棋子的手轻轻摩挲一二,神情捉摸不透,忽而开口唤了一声:“老子,你的心不静。”
那语气淡漠凉薄, 似草丛中一点微萤,一闪一闪的, 泛着极为浅淡的光芒,但听一声足履踏过,那光便忽而散去了, 再也难以寻得。
老子淡淡地回眸, 面上是如出一辙的淡漠:“师尊。”
“这些年来, 劳烦您照顾我弟弟了。他素来顽劣,怕是给您惹了不少的麻烦。”他平静开口,任凭天地将明未明之际,那晦暗难明的色调在他们身边浅浅流淌。
鸿钧便抬了眼。
“劳烦?”他细细琢磨着这两个字,倏地一笑,却令人忽觉周围的空气愈发寒意彻骨。
道祖淡淡地回答:“不麻烦,他的事情在贫道看来,从来算不上麻烦。”
毕竟,那可是曾经逆天妄为,想要重立地火水风的通天教主啊,比起他想要换个世界重来这样的想法,如今的他所做的事情,又算得了什么?
日常辱骂天道?稀疏平常得很,贫道骂得也未必比他少。
他这样想着,又往那棋局上落上一子,话音一转,平淡道:“老子是觉得,弟弟是个麻烦吗?”
老子微垂着眼眸,手指搭在桌案之上,目光沉沉地望着安静熟睡的少年,轻轻拂过他微舒的眉睫,又落至他宁静恬淡的面容上边。
月光如水,衬得他愈发无忧无虑。
他便又掀起眼帘,淡淡地望向鸿钧:“怎会呢?毕竟是自家的弟弟,哪会真觉得他麻烦?只是怕师尊为难罢了。”
鸿钧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指节轻轻敲着桌案,凝视着棋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轻轻站起身来。
老子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师尊?”
他抬眸望去,却见鸿钧抬手取出了一件大氅披在通天肩头,将他整个人尽皆裹住。那猩红的色泽与玉白的肌肤互相辉映,衬得那隐约露出的一点容色,宛如霞映澄塘一般,何等夺目耀眼。
通天迷迷糊糊中似有那么一点的意识,下意识拉住身旁之人的衣袖,茫茫然地唤他:“师尊……”
比起老子藏而不发的怀疑,他的声音中又浸染几分道不清的依赖与信任。
长兄定定地望去,眉头又是一拧。
“大徒弟,这棋就下到这里吧。”鸿钧信手抱起了通天,淡淡地望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道了一句,“天亮了。”
是啊,晨曦的光透过蒙昧不清的天穹,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
老子立于原地,久久不言,又抬起眼来,望着鸿钧走向内殿的身影,直至他消失在视线之中,方垂了眼眸,定睛望着桌案上纵横交错的黑白棋子。
不知何时,已经入了死局。
*
鸿钧并未在殿中停留太久,轻轻替通天掖好被角之后,环顾一圈,便径直走了出来。
老子不曾留下,亦如他来时的无声无息,去得也安安静静。
鸿钧淡瞧了一眼,目光一扫,将桌案上乱摆的棋子一整理,又令此地凋零的桃花再度于枝头盛放,方一甩广袖,平静自如地踏出了殿宇,偶一抬眸,神色淡淡,旋即又收回了视线。
而在另一座琼楼高台之上,元始静静地投来目光,似在凝望着头顶渐渐升起的太阳,又似无意地掠过那处庭院。
半晌,他淡淡一声,唇边显露一丝讽笑:“可不是麻烦?”
“那也是三清的麻烦!”
那张冷如霜寒的面容上,透着愈发深重的寒意,他定定地凝视着通天的住处,又淡漠地转了身,再度踏入楼阁之中。
或许……还是因为他修为不够,若是够了,总能比如今做得更多,也不至于,受制于人,处处被动。
元始眸光一闪,似又回忆起鸿钧垂眸望来的那一眼,以及……通天同他亲近的模样,心头那份不悦之情又愈发汹涌起来。
道祖……呵。
*
一走一散,月华落尽。
紫霄宫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当然……也没有那么得平静。
庭院之间,仿佛有什么东西打在了窗上,发出一声轻响,接着,又接二连三地砸了过来,声声清脆入耳。
通天于一阵淡淡的如绯香气中睁开眼时,神智还有几分混沌,不知今夕何夕,忽觉日月颠倒。
他略显困倦地打了个哈欠,长睫微微颤着,依旧觉得有几分困倦,正待翻身再睡,耳朵又听到一声清脆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