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你做个人吧[洪荒](215)
后土站在女娲身旁看了一会儿,又轻轻地叹了一声,伸手指了指上面的某些字眼:“风希,太露骨了。”
后土:“你若是真的就这么发出去,你我倒是不会有什么事情,那些买了报刊的,怕是要冒着生命危险看你的文章了。”
想一想这个画面吧。
一人捧着报刊,看两个字,轰隆隆一道九霄天谴下来;再看两个字,又是一阵疾风骤雨,将人从头到脚淋湿一遍。
文章还没看完,命已经没了大半。
女娲沉默了片刻,犹豫地咬了咬笔杆子,盯着纸张看了许久,眸光中满是遗憾之色:“你说的也是……真遗憾啊……”
她轻轻叹了一声,将纸张揉碎,化成齑粉,又重新摊开一张纸,以更加委婉的笔触,表达了同一个意思!
后土摇了摇头,扶额长叹一声,这一次却没有再劝阻她。
洪荒确实太乱了。
这世间绝无仅有的劫难再度将众生卷入其中,控制着他们的悲欢,主宰着他们的生死。
死亡从未这般频繁地降临在洪荒大陆之上,地府之中的冤魂怨鬼发出了无尽的哭嚎之声。
作为镇守着冥府的圣人,后土……自然也是看不惯的。
事实上,瞧见这一幕的大能们,也都有那么几分心怀不忍。
“所谓的量劫,或许是我们的劫数,但遭难最多的,却是那些芸芸众生。”后土微微一叹,不由抬起首去,望着天地间黑压压的一片劫云。
乌云翻滚,雷电交加,代表着不详意味的血色流光穿梭在云层之间,散发着不安的气息。
女娲闻言,手上的动作一止,却道:“我们救不了所有人的。”
圣人的碧眸微微闪烁,流动着琉璃般剔透的色彩,令人不觉想起深秋的露水。她的声音亦是清醒而平静:“世事如此,人唯自救。”
后土微微颔首,算是肯定了女娲的话,只是她一转折,又开口道:“至少,他们还有一线生机在这碧游宫中,比起他们的前辈来,也算得上幸运。”
你去哪里再寻出一个愿意庇护苍生的上清圣人呢?
这样的圣人分明只有一个。
故而,即便是置身于这惶惶不安的大争之世,竟也可以被称之为“幸运”了。
两位圣人齐齐静默了下来,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只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说通天,通天到。
少年圣人带着他自然而然流露出的轻快之色,踏着满地融融的春光而来。一袭大红白鹤绛绡衣,仿佛将天地间所有的光彩都凝聚在了身上。
神光奕奕,顾盼生辉。
女娲不由抬眸一笑,心情也显得轻快几分:“师兄心情可是颇好?”
通天眨了眨眼,伸手晃了晃自己手中的一串糖葫芦:“遇到一个好心的人族小姑娘,她送我的,还跟我发誓说,这一定是我吃过最甜的糖葫芦。”
他咬了一口糖葫芦,弯眸一笑:“你们都在聊什么呢?说来听听?”
后土邀着他一道坐下:“在说洪荒。外面的情况,真是越来越糟糕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暂且控制一下亡魂们投胎转世的时间,也好稍稍避一避这劫数。”
后土:“洪荒上方聚起的怨气劫煞,或许也不必发展得如此之快……”
众位友人共同聚在这碧游宫中,举杯畅饮,共商要事。似乎连长风也慢下了自己的步调,只轻轻吹拂着周边的落花。
漫天飞花起舞,偶有两片花瓣落入湖水之中,漾开一圈一圈的涟漪。
令人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妄想:惟愿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
太阳宫中。
太一皱着眉头,批阅着底下之人呈递上来的奏章,落笔的笔锋都显得锋锐几分,拖出了长长的一笔,仿佛那薄薄的玉简,已然承受不了他心头的愠怒。
到底……还是要由他亲自下去处理一趟为好,否则这局势只会越来越糟。
望舒轻轻踏入宫阙之中,她的到来令天上的太阴星倏忽明亮起来。
太一抬首瞧见了月神,索性把笔一丢,站起身来:“怎么样,那些巫族之人没有为难你吧?”
那话说的,仿佛对方敢出言不敬,他就要当即动手一般。
毕竟是东皇太一啊。
除了他的挚友,何人敢轻易一试混沌钟的锋芒?
望舒摇了摇头:“还好。我们两族之间的关系说不上颇好,却也有那么几分默契,起码在对待那些人的立场上都是一致的。”
太一微微颔首,放下心来:“如此便好。只是你怎么就忽而动了手?”
望舒简单地解释了两句:“我御月出行的时候,碰巧遇上了他们潜入巫族族地,意图不明。我想了想,还是不能放任他们这般肆虐。”
太一闻言,又是一叹,眼眸之中渐渐浮现出几分森然杀意,恰如耀日凌空,炽烈逼人。
“那位还真是视我们如无物了啊。”
望舒微微蹙眉:“太一。”
“不说这些了,羲和姐姐很担心你的安危,你等会去太阳星看看她吧。”太一转而道。
望舒看了看他,不放心地嘱咐道:“如今这局面,就算是圣人也不能掉以轻心。你可万万不能冲动。”
太一连连答应:“好说好说,你怎么比我哥还啰嗦了。”
望舒:“……看样子,有些人又想挨一顿毒打了。”
太一当即改口:“什么,我刚刚有说什么吗?我怎么不知道呢?好了望舒,羲和姐姐真的很想你了,她现在就正在念叨你呢!”
远在太阳星上的羲和:“……”
我怎么就不知道呢_(:зゝ∠)_
第176章 几曾识干戈
总之, 在一番艰难的劝说之后,望舒终于面无表情地离开了太阳宫,临走前对着太一欲言又止, 仿佛一副不怎么放心的样子,却到底选择相信了他。
太一无奈地摇了摇头, 心下倒也渐渐放松几分。
无论外界的危机如何汹涌而令人生畏, 自家的兄弟姐妹们始终待他如往日一样, 亲近而永怀信任之心。
一如那永恒相依相伴的太阳星与太阴星。
他太一何德何能, 可得这场生死与共的亲情?
他站在宫阙之前,仰首望着望舒月白色的裙摆轻轻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纯粹的日月之辉拂过他的面容, 令太一面上的神情明灭不定。
良久之后,他转过身去, 回到了太阳宫中, 却不再去看那些奏折,转而取出了带着太阳神纹的信笺, 琢磨了半晌,落笔书写起来。
“通天吾友。”
“近来诸事繁杂,久不曾叨扰吾友,心下不免遗憾。若得闲心一颗, 或也该不远万里之遥,奔赴碧游宫阙, 见此间桃花灼灼,盛世太平。闻听吾友对天地立誓,欲庇护天下应劫之人, 太一颇为神往, 扼腕感慨不能亲眼见证, 恐为一生之憾事……”
“……太一有一事欲要请托吾友,不知吾友是否愿意出手助之?只是太一思来想去,亦想象不出吾友拒绝的画面——听起来很值得一顿毒打。”
“但是这世间,如何再能遇到吾友这般令太一欣悦之人?以你我二人之情谊,或也无需去生出凡俗之人间的担忧。概因无论你答应或拒绝,你我皆为天地见证的挚友。”
“何其有幸。”
太一写着写着,一手托着下颌,忽得垂眸一笑。
他着一袭白衣,衣摆上绣着金色的丝线,额间的太阳神纹熠熠生辉,自有一番风流姿态。此时垂眸望来时,目光微微柔和,霞明玉映,何等瞩目。
他信手折了信笺,往上施展了秘法,方才托以青鸾白鹤,将此信送出。再度抬首的瞬息,眸光微微一冷,俯瞰着脚下九万里的天地。
*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后羿仰首望着九天之上的明月的日子越来越多,心下却不觉得煎熬,反而生出了一种难以对外人诉说的欢喜之意。就仿佛在心头揣了一只月宫里的白兔,惴惴不安却又欢喜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