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敌跟我双向暗恋(122)
殷洛道:“既已合作,只要我在一天,便不会让青君再伤你们。”
饕餮愣了一下,面上神色缓和下来,终于有些愧然道:“承陛下金口玉言。”
言罢,他把视线移到青泽身上,又给酒杯满上了酒,隔着桌子对青泽说:“青君,这杯,我饕餮敬你。”
也不等青泽回答,兀自仰头喝下。
之后席间又言语了许多,直把这件事能说的部分都说清了,几位魔将才放下心来。
虽然与自己其后生活休戚相关,青泽却全程食不知味。
待到宴席终焉,众将退去,两人回了房间,青泽还没回过神来,开口时语气都不太好了。
“殷洛,你要给我安排别的府邸是什么意思?”
殷洛道:“你应当自己有很多计划和安排,我无意过问。可宫里人多耳杂,你出了宫去,做自己的事情更方便。”
青泽愣了愣,他的确有很多事情想要自己去探查,待在皇城里消息委实滞后得厉害。
以前身份没有暴露,还可以逮到内仕或者穷奇这种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打听,暴露身份后可就没那么方便了。
刚才怒火冲头,现在冷静下来才觉得有个独立的活动空间才是合适的。
就算殷洛不提,他过两天应当也会意识到这点,主动提出出宫。
殷洛刚才在席间应当是突然想到了这点才立刻提出了安排府邸的事情。
这样也比过两天他突然搬出去更自然合理些。
理智回笼,他就不好意思在指责殷洛自作主张了。
能有个独立的空间自然是好,也不知刚才到底在生殷洛什么气。
窗外夜色弥漫,殿内红纱飘动,青泽安静下来,看着殷洛。
曾经看着无比荒唐的地方,如今竟然已经熟悉至极了。
明天他就要离开这个极尽奢华、冰冷空旷的寝殿了。
他道:“那,今晚就是我在这里待的最后一夜?”
殷洛点点头。
青泽把身体凑到殷洛面前,道:“你这个人,替我擅自做了决定,我都要走了,总得有点补偿吧?”
殷洛沉默了好长一会儿,应当是在努力想能做出什么青泽能满意的补偿。
最后才点了点头。
青泽就雀跃着简单盥洗了,换好衣服,坐在床头,听着朦胧的哗啦哗啦的水声,过了一会儿才见殷洛穿着单衫走了过来。
在他面前站了几秒,把他按到了床上,伏在他身上,犹豫了一下,弓起身子往青泽身下爬去。
青泽没想到临走了还能吃到这样的甜头,简直恨不能把殷洛捞起来狂亲。
过了一会儿,殷洛爬了回来,垂着眼睑,嘴唇殷红。
青泽摩擦了一下他的唇,翻过身就想压到他身上。
却被殷洛阻止了。
环着他的腰,吻了吻他的脸颊,好似甜蜜恍惚地、极倦极累地、缓慢地说:“清泽,晚安。”
短短几个字,好似拂过青泽的心头,比之前每个夜晚的放浪形骸都更撩拨得他心尖发颤。
青泽屏住呼吸等着殷洛下一步动作。
这可是他在这里待的最后一个夜晚,殷洛那么ji渴,在自己离开前,总该磨人得更厉害些。
可他等啊等,等得都快窒息了,没等来殷洛的下一步动作,却感觉到轻轻的、规律的呼吸吹拂在脸颊。
青泽愣了一下,看向殷洛的脸。
殷洛已经沉沉地睡着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认真地观察殷洛睡着的样子,因为距离近,甚至连每一根眉毛的纹路都能看得清楚。
殷洛一定已经很久不曾安眠,眼下微微泛着淡淡的青,面庞带着些此前从未被青泽发现过的疲惫,连惯常紧抿的嘴唇都有些干燥起皮。
此时却呼吸轻柔而平缓,除了眉心仍是不自觉地微微皱着,简直称得上人畜无害,好似久违地安眠。
抱着他的手倒是一动也不动。
那个刚从玄雍出来的、背对着自己、连睡觉也紧绷着身体的殷洛和现在的殷洛简直不像一个人呢。
青泽想了想,回抱住殷洛。
在皇城里的这段日子,殷洛不太正常,他也不太正常,每次见面都简直荒诞放纵到不太真实的地步。
比以前更亲密,比以前更疏远。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在下一秒就将殷洛杀死,殷洛也不知道是否下一秒就会被自己杀死。
一切都彻底脱离轨迹、一切都全然失去控制。
好似过了今天就没有明天,好似末日来临前的狂欢,却也终于要结束了。
长梦终醒。
殷洛变回了殷洛,他也该变回他了。
第二天青泽去安排给自己的府邸转了转,同几个随侍点点头,打过了招呼,在厨间转了转,不一会儿提了个油纸袋出来了,急匆匆地回到了皇城里。
在皇城里别的地方欲盖弥彰地走了几圈,看了会儿红枫,最后仍是到了殷洛的寝殿。
走得烂熟于心的一条路,却第一次在靠近寝殿数米开外的地方被拦住:“青君大人,陛下寝殿,他人勿近。”
青泽挑起眉,诧异地看着拦住自己的内仕:“是我解了易容你就认不得我了么?我之前一直住在里面。”
内仕仍是低着头,恭恭敬敬道:“那时情况特殊,现在青君大人已经搬离出陛下皇寝,自然不能再入内。”
青泽道:“我和那些外人可不一样。就算你们陛下在,也不会拦我。你乖乖的,让开。”
内仕道:“小仆不敢。”
青泽终于沉下了脸:“让开。”
内仕道:“小仆……”
青泽直接一掌劈晕了他。
把软到下去的内仕往角落里一塞,理直气壮、熟门熟路地疾步踏上石梯,推开了殿门。
然后睁大眼睛。
好巧不巧,殷洛此时正在殿内。
殷洛在自己的寝殿内,自然不值得他惊讶。
他惊讶的是:殿内地上铺的华纹软垫已经全部收了起来,冰冷的方形瓷砖暴l露在空中。艳气四射的红纱全部被取了下来,露出中正古拙的暗红长木柱。潮湿暧l昧的暗香消失无踪,连小小的香炉都不见踪影。床头巨大的、挂着孔雀翎的羽扇被取了下来。华丽的金雕也取了下来。酒杯酒壶都收了下去。窗前原来放着酒具的茶几换成了一个摆放着纸折笔墨的、式样简洁的小长桌。宽敞的龙床上放着一个长枕,整齐地铺着一床金被。
偌大寝殿,已然不可见半点过去数百年里的放浪荒靡,一派克制至极的堂皇中正之像。
却显得更空空荡荡了。
殷洛正坐在桌前写着什么东西,看见他进来抬起视线,微微点了一下头。
看这装束、看这寝殿、看这神色,俨然便是痛下决心要好好振作、重新做人的意思了。
青泽提着一个小小的油纸包,走了过去,递给殷洛。
殷洛放下笔,揉了揉眉心,接过来,疑惑地看着。
青泽道:“这是叫花鸡,我……在城外面买的。你吃午饭了么?没吃的话来尝尝。”
殷洛摇了摇头,慢慢剥开油纸,闻了一下。
青泽坐到一旁,道:“香吧?”
殷洛道:“香。”
青泽的小尾巴就翘上了天,哼了声,道:“那是,我带来的,能不香么?”
殷洛左右看了看,发现桌子上没有筷子,犹豫了一下,用纸擦了擦手,蹩手蹩脚地用手撕下一块拿起来尝。
青泽站了会儿,也坐了下来。在殷洛旁边看了一会儿,心里就有些蠢蠢欲动。
没有办法,这段时间,他和殷洛只要一见面就是做那事,可真是什么样子都见过了,见殷洛这样认真的样子,反而觉得心里说不出的痒痒。
心念一动,就把人抱着了。
殷洛连吃东西的动作都慢下来了。
还没摸两下,殷洛就抖着手放下油纸包,喘了一声,按住他的手,低声道:“宋清泽……不行。”
青泽疑惑地看着他:“说什么不行……你明明……”
殷洛也不说话,可当真是坚定极了,移开他的手,说什么也不行。
青泽道:“好吧。”
殷洛看着油纸包又坐了一会儿,似乎没了胃口,转过头来,道:“宋清泽,你今日过来有什么事情?”
青泽道:“你吃饱了?”
殷洛点点头。
青泽道:“那我就说了。”
殷洛道:“嗯。”
“从我第一次进北狄就想问,为什么城内竟然一个人都没有?”青泽道,“这么大个北狄主城,竟然只有皇宫里才有人烟,外面都一片荒芜。那些人都去哪里了?”
殷洛道:“自然是被遣散了。”
青泽道:“被遣散?”
殷洛道:“魔族在六百多年前鹊巢鸠占,夺了北狄皇室的权,占据北狄主城,坐拥魔兵,威慑三界。五百余年前,我放走了被拘于魔兵手下的北狄皇室后裔,遣散了城内被魔族当做奴隶驱使的原北狄国民,他们在主城之外的其他城池重新立了都城。后几百年,人族局势变换,昔日诸国分分合合,曾经的北狄也复不存在。因这座城池曾是北狄的都城,所以外界仍然称此为北狄。”
青泽听得很认真,听完后不知想了些什么,突然鬼使神差地感叹道:“殷洛,若不是我对应龙此生别无二心,我一定会喜欢上你。”
他见殷洛不知该如何回答,笑了一下,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既然你知道他们作恶多端,也遣散了北狄国民,又为何要留在皇城多做几百年的魔神?若你想要离开,那几个魔将应该也留不住你。”
殷洛道:“我看到他们,像是看到另一个自己。我比他们更无药可救、更杀孽深重、更恶名昭彰、更十恶不赦,如果连我都能等到愿意拯救我的人,他们也应该等到。”
青泽道:“你看到他们怎么会像是看到另一个自己?你那么可爱。”
殷洛道:“……”
殷洛又开始露出那种介于不知所措和不好意思指尖的表情了。
他看了眼青泽,觉得心里烧得慌,就低下头看着桌上的纸,当做没听到青泽刚才说的话,顾左右而言他道:“……我今日本也打算去寻你。我本无意与仙族决一死战,既然你也只是想对付无量太华。我可以让魔将坐镇北狄,与你一起……”
“殷洛,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可是不行。”青泽道,“我也曾有过独自返回天界刺杀无量太华的念头。但无量太华一个两千多岁的仙,哪里来的这么大的野心、这么环环相扣的谋略?按照他的年龄来看,除非他从娘胎里就已经打好主意,否则他绝不可能是独自一人,必定有伙同的党羽。我怀疑他与魔族封印松动有莫大关联。他既然在战场上刻意激怒你,说明他也许原本就有意诱你独自前去天界,很有可能已经在那里设下埋伏。若我们轻举妄动,刺杀不成,反而很可能被困天界。到时候他挟魔神、令魔族,才真是三界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