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毕十二年的我想结婚(30)
我拍了拍发麻的脸颊,阻止白津一味的认错道:“你别说了。我没生气。真的。”
“顾、顾承宴。”白津慌了神,他抱着治疗仪根本蹲不下来,偏偏还想碰我、安慰我。
我又闻到了白津身上的血腥味。
“真的,我不生气。”其实我气炸了,想打爆白津的头。
我说你还想和我谈恋爱的话,就补偿我一个要求。
“好。……是什么?”
“我要再进一次你的精神世界——真正的外层。”
白津把治疗仪扯下来暴力地往地上一掷,紧接着他蹲下/身抱住我,哑声说好。
我闻到了新鲜的血味,心头一软没有再问他“事情没我想得那么简单”到底复杂在哪。
还好没问,否则我会把白津害死的。
后来我和白津在结合纪念日忆苦思甜,我说我是气过头了、我也没取得你同意就继续发掘病症、我也有错云云,白津小心求证说老婆你现在生气了是不是,我说没有啊过去那么多年了呵呵。
我脾气挺好的了是不是。
第93章
我又回到了那片海滩。
诸位,请问怎么和男朋友道歉啊?既要告诉他我还是生气他骗我,又要强调我对我不完全了解实情便发脾气的懊悔。唉,算了,我出去之后慢慢想吧。
白津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展现他真实的外层精神世界。即便他不搪塞我,我也只能来到这里。
因为以前见过一位擅长编造第三层(所谓伪层)的向导,所以我直接把白津的情况代入推导。
他是哨兵,又不是向导;他也告诉我他是不知不觉就拥有了伪装的外层精神世界……
我为什么不能冷静地想一想他的动机和遭遇阿。
现在最大的难题是我能力不足,没有人教过我在这种特殊情况下如何解决问题。
我满腔的愤怒在白津风平浪静的伪层面前收缩变小,最后索性消失不见。
简直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棉花没事,用力过猛的我收到反作用力的报复、却不敢声张。
我和白津得以完全结合的契机是他的鲸鱼又一次溜出来看我。
我怀着失落愧疚以及许多被海浪拍湿的情绪准备离开,一抬眼撞见了一只巨大的眼珠。
它蓝黑色的瞳孔直愣愣地盯着我,紧缩成我张开两手的宽度。
我发现我一点也不怕它。十二年前就不觉得恐怖——不信你翻到第45节 看一下,我才没有事后诸葛呢。
按比例设想一下它全身大小——好——大!白津用它攻击敌人的时候很挡视野的吧……根本看不见对方的精神体在哪里。好麻烦的精神体,即便是真实存在的动物,也一定会快速灭绝。
欸?等等,我在这里想什么呢……白津不是警告我千万不要和他的精神体接触——它是会把神代传说的厄运赋予结合向导的神秘生物。
我退了两步。
它的瞳孔震颤了一下,从中读出了委屈的情绪(?)。
我没来得及从白津的精神世界撤离,只听得一声来自高维空间的鸣啸,下一刻平静的海面掀起巨浪将我淹没吞噬。
我浑身湿透,在短暂的窒息后被什么驮着飞了起来。
视线里“看”到银白色的鳞片,每一片足有两只手掌拼起来大,银色与白色的渐变条呈卷云纹形。
我……我骑在白津的鲸鱼背上?!
?
我不知这时候贸然离开精神世界会出什么问题,不得不扒着它宝石质感的鳞片听由厄灾鲸鱼的指引。
一阵狂风从耳边呼啸而过,雾蒙蒙的白光散去,我竟然被鲸鱼带到了白津真正的外层。
此时我的眼睛完全不够用。
鲸鱼好像缩小了一些,我坐在它身上勉强能看见其身体的边界;而它原本平整美丽的宝石鳞片有的竖立,有的染上了瑰紫色——它血液的颜色。
这里有如混沌黑暗的虚空,顶天立地的人形石雕守卫八方,或怒发冲冠、或细眉轻拧,男女兼有,与我知道的黎明舰队的代表英雄神似,眉眼间却又有违和感。他们的脸上或多或少有白津的影子——不,不是白津,也许是他的家人的长相。我正处在一尊面部石料剥离殆尽的石雕前,他左手握剑,右手伸向远方,而其心脏的位置是一个小洞窟,62船时期的白津坐在那,手捧一本我看不清名字的厚重书籍。他仿佛与我产生心灵感应,从书本里抬头淡淡地看了我一眼,面露犹疑。
我只来得及看了几眼这尊疑似白津父亲的石雕,便被白津的鲸鱼直接带入了精神世界的内层。
我今晚注定要为白津的精神世界的景象惊讶无数次。
第94章
厄灾鲸鱼回到了他的栖息地,一头扎进海水中,而坐在其背部的我再次浑身湿透,视线颠倒旋转。
辽阔浩渺的星空布列杂乱无序,它们不是我们从行星上仰望宇宙所有的恒星时喜欢的微小可爱,而是无数个燃烧着的火球,互相叫嚣着气势靠近并冲撞,四溅的火焰像盛大的烟花从我头顶的天空不断掉落下来,最终坠入凝固静止的蓝黑色深海。
它吞没所有的声音和光线,仅在最大的恒星整颗陨落的时候给一点怜悯式的反射。
仿佛是孩童手里的线香烟花掉进了池塘,随着短促的啊的一声消失无踪。
我感到了空前的压迫力。
厄灾鲸鱼开始下潜,我慌乱地在海面扑腾——被因它的动作带起的浪头卷入海下。
我明明“睁着眼睛”,我是在观察白津的精神状态的,可是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世界陷入死寂。
海水沉重地压在我的脊背和头颅上,一点点、一点点把我带入了海中。
突然,我好像看见了一个小如葡萄的气泡从下方升腾而过。
哪怕是这样的气泡,也是海里的奇观,是唯一会动的东西。
我灌饱了海水,成了深海的附庸,随着身体不断下坠,看到了更多的气泡。
它们的上升动作保持着疯狂的秩序,我用了疯狂一词,是因为你想不到它们在无边的海里竟遵守最后的规则,排列整齐地螺旋上浮,带动海水迅速构成旋风型暗流。
我被这一只暗流卷走,视野一直在转,转得我头晕恶心——假如我还能称之为活物的话。
不知什么时候我被暗流吐了出来,我嚼碎了像钢珠一般坚硬的气泡,总算勉强调用了我的精神力维持住意志。
深海被外来者的狂妄激怒,随着一颗恒星的沉没,照亮了我所处的地方,意欲震慑抢夺我的心魄:数以万计的暗流汇合交融,静美而庄穆,将我重新卷入它的身体。
沙尘、藻类、贝类、深海鱼……什么都没有。
这是绝不像深海的深海,它的狂傲将生命放逐,只留下吸食光线和声音的海水——
咚——!咚——!咚——!
咚——!咚——!
我的心脏和水流的旋转节奏保持一致,在我每每陷入昏迷的时候敲响一次,把我拉回驱壳。
我隐约知道在海底有一场暴风雨酝酿,它将招徕星辰的流火为伴奏,呼唤叱咤风雷为前驱,命令沉寂压抑的海水放肆咆哮,把吞没的声音、怨念幽魂、硕巨恒星抛给天空的狂暴星图,最终占领天地,夺回呼喝宇宙的权杖。
咚——!咚——!
咚——!
我的视线被疯狂挤入的水流歪曲成一个点。
我以为我要被白津的精神世界压碎了。
连活着离开的意识都被深海拆吞入腹。
可是。
咚——!
咚——!
我看到了一只手,属于小孩子的手。
坐在鲸鱼背上的人拉住了我。
他的手里握着一把巨型铲子。
第95章
这只柔嫩稚小的手拽握我的手腕,用近乎甩的力道把我扔到鲸鱼的背上。
它游得太快,四周被其身躯挤压到两侧的水流把我冲得又漂起来,我下意识地抓紧鲸鱼竖起的两片宝石鳞片,这可能会让它很疼痛——
鲸鱼的游速随即慢了下来,我觉得它是考虑到我的存在才如此温柔。
救了我的孩子坐在离我两至三米的地方,他不满地欲抱怨什么,踢了一脚鲸鱼尚且不够。
鲸鱼在他的催促下立刻游得比之前还要快,带着我们两个人在深黑的海洋里横冲直撞——
我怕我要把厄灾鲸鱼的鳞片扯下来了,向那孩子递去求助的目光。
这很不讲道理。他只有六、七岁,我也不认识他。
我甚至感觉他是无奈地朝我爬过来,伸出空着的左手。
我欲努力够着他的手,然而他突然改坐为站,利索地举起巨铲指向我的后方。
压强过大的海水拍打我的身躯、撕扯我的头发,我“听”见脊椎不堪重负的脆响,而在一股强力水流的冲击下歪过头看向身后——
一个黑影,海藻般漂浮于深海的头发挡住了他的脸,也向我伸出了双手,像是要把我捉回去。
“喂!快过来——不要——”
小男孩的声音避开海水直接借助精神力传到了我耳中,我回头去够他的手,然而比起他忘记再次伸出的左手,那把铲子更好够着。
我在他夸张地尖叫声中碰到他的武器,同时一直围观的海洋厌倦了观看,调动所有的力量意欲在一瞬间碾压我们的危急求生。
铲面坑坑洼洼的触感从指间传导至大脑——
哗啦啦的小石块倒在我的脸上,尖锐地痛感让我没能继续憋气。
我以为我还在深海。
叮叮当当的金属敲击声伴随漫天灰尘迎接了我。
硫磺类刺激气味取代了深海的压迫和窒息,幻化出一只手推了我一把。
我踉跄着跨了一步,视线里是光滑平整的石料,眼睛稍往下移,发现我站在一块仅宽半米的斜凹里。
敲打石料的声音从右侧传来,他应该就是方才的男孩,双手握着一把巨铲奋力插进石面的裂纹,手腕转动,大小不一的碎石就又从上空掉落。
我用手肘挡下石块,再亲切地向他道谢。
他挥动铲子的手停在半空,转过脸愕然看我。
尽管和我见过的白津不一样,脸颊还有婴儿肥,可他脸上那副意外的神情和白津今天在工坊看见我一模一样。
奇怪的是,我看见三十一岁的白津这样就很生气,看见小时候的白津如此却觉得好可爱。
他捕捉到了我怪异的表情,嫌恶地瞥了我一眼,继续挥动铲子破坏这座石雕的面部。
这是那座在白津精神世界外层脸部尽毁的石雕。原来是他自己毁坏的。
我实在忍不住对他动手动脚——我大致能明白白津碰我时的心情——哪怕眼下我身处未知的危险中——戳了一下他气鼓鼓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