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仙门(23)
——用此金丹,能晋魔神之位。
——金瓯威仪无上,除非神祗,无人能动。
话说到这儿,云邡的心猛地一跳,忍无可忍,上前两步去抓谢秋寒。
可谢秋寒周身却炸开了如有实质的真气,如利箭一般倒退了一段距离,脱开了他的控制。
云邡大怒追去:“谢秋寒!”
可已经来不及了,少年如同煞神降世一般,提起了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下一瞬间,他就如同先前那真人一般直冲头顶的旋涡!
云邡脸色煞白,被这寻死的混小子气的手抖。
空冥生生的愣住了——他原本是要劝少年自缢,却怎么也没想到,这少年经了磨洗,留下的竟是这般血性。
众人为这突兀的变化所惊呆,齐齐抬头看去。
今日之后,别的不说,紫霄山又出了一个叫“谢秋寒”的奇才却是要传开了。
紫霄山当真是集了天地精华,仙魔领袖都出自此,如今还有个斗胆要灭天称神的,这也可以理解,毕竟这位是仙魔领袖的师父,格局是要再高一点。
可是现在,竟然还有个十六岁的小娃娃要以身止戈!
这鬼地方真是什么人都能产啊!
只见谢秋寒手提一柄铜剑,孤零零一身纳入那黑色旋涡当中,他咬紧牙关,额上青筋暴现。
竟真让他逆流而上,直冲那金瓯去了。
那金瓯在被他碰上的那刻,同样绽出金色劲气,集中朝他涌去。
他避也不避,决绝至极,一剑就劈了下去——
那一剑若中,金瓯碎,但他自己也会被劲气搅得稀巴烂。
果真是以身止戈!众人不禁为他哀叹起来。
云邡终于不再拖延,一咬牙关,抬起右手,低喝一声:“剑来——”
银光流水般飞射而至,一把通体浑似白雪的长剑到了云邡手中。
与此同时,他如流星般跃起,袖袍扑飞,身上爆出白光。
谢秋寒视死如归,那劲气朝他门面袭来,他避也不避,心知难逃一死——
可意料之中的痛楚并未来到。
一双手横截住他,一道屏障拦在前方,挡住了所有凌厉的劲气,而他周身蔓着轻柔暖和的气息,一如几年前的崖下,一双手刺骨的冰雪中将他托了起来。
谢秋寒睁开眼,对上一双溢着怒意的眼睛。
“他说什么你信什么!”
谢秋寒呆呆的看着他。
仿佛世界都纷纷凝固,翻滚的雷电和痛苦哀嚎纷纷落下帷幕,只剩下眼前这一个人。
形势危急,事已至此,不破不立。
云邡不再训斥少年,而是抬手向外挥出一剑。
那是他挥的第一剑。
极其简单的一剑,并没有什么花样,透着大道至简之理。
剑尖碰触金瓯,发出了一声轻轻的爆破。
云邡启唇:“破!”
耀眼的光团瞬间从那一点炸开,金瓯破碎成一片片,向四面八方射了出去,所有人都下意识抬起袖子,挡住那刺目的光。
唯有谢秋寒,呆呆的看着这一幕。
金瓯中小人掉落出来,变为常人大小,募地睁开了眼睛……
老剑圣抬起老迈的眼,眸中倒映出了一点光彩,他背的那把剑已经到了云邡手中,只留块破布被他捻着,他仰着头,仿佛送别了往日荣光。
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路子。
高山仰止,不曾塌陷,但高山会拱下脊背,让后辈能踏的更高。
空冥难以置信的抬头,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驭气直冲了上去,化气为刃,拼尽全力,要阻止云邡的第二剑。
可云邡已然取回真身,面不改色,只是一挥袖袍便挡下那一击。
紧接着一顿不顿的挥出了第二剑。
空冥坠到地上,陷入地面足有三寸深,大睁着眼睛望着天空,瞳孔震颤。
那一刹天地变色,千秋万圣奔赴而来,如烈火熊熊万代不朽,广袤大地上万灵俯仰,九州气数镶嵌于一剑之上。
寒光破开一线天,绽出耀目光芒,黑色旋涡被驱开,如同破了洞的布袋,豁口愈来愈大。
无数光点腾空而起,覆盖了天际的赤红血煞,无数生灵的窃窃私语随之一圈一圈荡漾开来,继而溢至这方天地。
匍匐在血肉之间的修士们茫然的抬头,一个接一个的站了起来。
天宫外的树木悄悄的生了叶子,源源不断的生气四散开来。
杀阵,破了。
金光渐渐消失,大雪漫天,神霄真人并携一少年,立在天际,脚踏山海凶兽,寒光汇成长龙在他身后盘旋,贯击长空。
这人踏在半空之中,比雪还白的袖袍翻飞着。
他微微抬起一双丹凤眸,便是一片叫人如痴如醉的流光溢彩。
见得斯人,方知举世无双。
周遭人跪地拜谢,欣喜若狂。
作者有话要说:
唉……终于理出来了。
卡的我酸爽。
回顾十月写文,脱纲狂奔,每天更新都属于急中生智,每次有收一收的机会我都莫名其妙搞起了事情。
但写文还是很快乐的,大家十一月快乐!
第24章
云邡脚尖落地,袖袍静静的垂下,看跪了一地的人,不乏白发老头、高深老道,不禁眼角轻轻一抽,默默掐算这一下折了自己多少寿。
他揽住谢秋寒,手掌覆在背心,输出一道真气,替他驱散了魔障,愈了一身剐伤。
谢秋寒垂着头,将“神霄”二字咀嚼不停。
这样一个惊世绝艳之人,唯有与神明并肩、与九霄同号才堪配。
剑圣静静的倚在台阶前,风烛残年,似乎一阵风就能刮灭他的魂火,他手里已经没了剑,胸中却藏了一柄侠之大者的秉持。
云邡手中长剑一阵嗡鸣,仿佛古朴悲歌。
云邡拱手道:“谢老师赐剑,请老师为此剑赐名。”
剑圣沉思一阵,“大道,无名。”
云邡思量片刻,恭敬的说:“老师说的是。”
空冥功败垂成,心神震颤,强撑着站起,看向老迈的剑圣。
他终于明白,他自以为的算无遗策之间,还是遗漏了什么。
在场诸人谁也没有料到这一变局。
除非神力,哪有别的能破金瓯之势的。
而云邡身陷囹圄,被那皮囊所囚,哪有这般实力。
到此时终于有人惊疑不定道:“剑圣……是剑圣成神了?”
剑圣早已成神,他受天道启发,勘破空冥之所图,故而凝全部修为,炼成一剑,甚至将神格倾入此中,助神霄破此困局。
故而他来时一副吹灯拔蜡的样子,其实是早已自己掏空了心血了。
此阵,从剑圣自毁神格之时,便定下了败局。
此时祭台上人见空冥大势已去,思及自己命悬一线,险些与此世荣华富贵诀别,当真是恨得咬牙切齿,各自逼了过来,使出各种法器要去杀空冥。
但冲在最前头的,便是红澜。
他当空劈下一掌,空冥避也不避,闭上了眼,坦然面对死局。
不知怎的,红澜见他这样,那一掌却打偏了,只是劈在了他肩头。
空冥仍然吐出一口鲜血。
红澜面目阴森,掐住他脖子,“我等了百年,终于到了这天。”
空冥面如金纸,脖子青筋暴起,真要给红澜亲手掐死了。
便在此时,一道真气打在红澜腕上麻筋,让他松了手,空冥摔在地上。
云邡缓缓行来,皱眉喊了声:“师兄。”
同时,他一挥袖袍,将其他人攻势通通化解,那堆法器七零八落的掉在了地上。
空冥眼见云邡护他,神情复杂起来,有些讶异,又有些欣慰。
云邡走过去,只见空冥面如金纸,气息微弱,腿一软向后倒去,似乎已经燃尽了一生心血,立马要吹灯拔蜡了。
云邡忙给他输真气进去,可真气流了一周天,往外泄了。
这人像个已经漏了洞的气球,再怎么吹气也不管用。
“不必白费功夫,”空冥道,“我没有金丹了。”
识海内无金丹凝气,便会寸寸塌陷,这人也随之要去了。
云邡缓缓的放下了手,指尖垂着。
空冥为了清明神志,自挖了金丹,置于密室之内,压在众师兄的骸骨之下,自己只能以大阵维系一条性命,阵破,则人亡。
他是知道此事的。
他入阵之后,分明可以立即取剑破阵,却顾左右而言他的拖着。
那一剑的取舍,太难了。
红澜也僵住了。
似乎是猛地想起来,这个没有蚩尤金丹的人,又是那个悉心培养他,同他亦师亦友,性情爱好样样都合得来的师父。
此刻他分明大仇得报,可心头竟悲怆不已,生出了满嘴的血腥味。
“红澜,”空冥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笑,他的声音已经几不可闻,“……替你、替你做了一件事,算、算师父赔给你的。”
赔什么?
红澜忍不住想。
是赔他不人不鬼、暗无天日的半生颠沛,赔他师门恩深,前途光明的大好时光,还是赔他佳偶成双,红袖添香?
这里哪一样,是能回来的?
见红澜出神良久,云邡轻轻碰了碰他,“师兄?”
红澜望了望他,忽然说:“现在想来,若你一见我便将我杀了,倒比什么都好。”
空冥一怔,嘴唇哆嗦着,下面的话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完了。
红澜咬牙切齿道:“分明作恶多端,却总要装作深明大义,若本心无恶念,金丹如何能主宰你!”
空冥苦笑受着。
红澜骂完,却再无下文,甚至眼圈都红了。
他原本说要亲手杀空冥祭奠亡妻,却没有再下手,而是踉跄着站起来,朝外走去,再也不回头了。
大荒无休无止的风沙似乎听了呼啸,红了眼的厮杀也落下帷幕。
他半生的颠沛,都远去。
只是他的惊鸿一瞥和长相厮守,再回不来。
空冥盯着他远走的背影,自嘲的笑了笑,“是我违逆伦常,痴心妄想了。”
他微微挪动眸子,看向云邡,“云邡,你同他说,他那只狐狸,我救活了。”
一切孽缘自有归处。
所谓的傀儡术修到最后,唯一一个救活的,是他杀的那个。
云邡垂着头。
空冥看着他,笑劝道:“为何垂头丧气,今后你重归仙座之位,不必躲躲藏藏,该高兴才是。”
云邡道:“我今日挥刀相向,是为天下大局,而非私仇。那事我早当扯平了,以谢你造化之恩。”
空冥怔了怔,笑起来,连说了三个好字。
他怅然道:“既然你记着我造化之恩,那我便托大,将此局留给你了。天道不仁,不破此道,万物依旧苦苦挣扎,日后,你要担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