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掮客(55)

　　于是，堂堂信使团指挥官，只能冒着初冬清晨的寒风亲自来雅兰小筑见安东。
　　进门之后也没人招待，那仨自顾自吃早餐，满桌子油条炒肝儿豆腐脑，煎饼果子来一套。
　　十五倒不尴尬，施施然坐在他们旁边，端过一碗豆腐脑又拿了套煎饼果子。饱餐一顿，末了还发表了一条意见：“油炸食品不健康，还是少吃为好。”
　　“油炸食品不健康，还是少吃为好。”江肃看着餐桌上金黄酥脆的油条，问江逸：“昨天睡得好吗？又做恶梦了没有？”
　　江逸表示他已经好几天没做过噩梦了，又对江肃道歉：“对不起啊哥哥，我只是一时嘴馋，特别想吃油条，以前在那边儿的疗养院经常吃。”
　　江肃就没再说什么。他的早餐很简单，两片烤面包，一份蔬菜沙拉，一杯橙汁。
　　餐桌上非常安静，兄弟两人各坐一边。宽敞的餐厅里布置简洁，没有任何装饰物。深灰色的地面，浅灰的墙。餐具柜里所有瓷器都是白的，上面只有一个大使团的金A。
　　江逸低头拨弄着碗里的麦片，“哥……我那天说想加入大使团，你还没回答我呢。”
　　江肃看着他的发心，“你已经二十三岁了，这些事应该由你自己决定。”
　　江逸抬起头，“那我决定加入大使团。”
　　江肃：“可以，但你需要按照流程提出申请，接受考核。”
　　“你只需要提出申请，就可以加入信使团。”等安东一吃完，十五就表明了今天的来意，“我们已经讨论过了，你是江家的继承者，可以不接受考核。”
　　“哟，那我还得说一声谢谢了？”安东点起饭后烟，“但我对信使团没兴趣。”
　　十五淡淡地说：“即使大使团的提案让掮客暂时合法化，但这真的是一项长久的事业么？你有没有想过，未来会有很多变数，没有信使团的保护，你可能会面对很多危险。”
　　安东挑起眉梢，“我一买卖人能有什么危险。”
　　十五：“你不知道的事还很多。”
　　安东：“那你说说，我听听。”
　　十五露出一丝笑容，“你先跟我去一个地方。”
　　“咱们这是要去哪儿？”江逸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越看越眼熟，“这是……”
　　“老城。”江肃平静地说：“自从大裂谷事件后，京城就北迁了。”
　　这段历史江逸知道。他过来后一边接受治疗，一边阅读了很多文献资料，“你是要带我回家吗？”
　　“是的。”随着疾驰地车辆停靠下来，江肃打开车门，“你还记得这里吗？”
　　江逸不禁笑了出来，“当然啦，我是在老院子里长大的。”
　　江肃：“我的意思是，这边的老院子。”
　　江逸的笑容一滞，愣愣地看着江肃走进院落，赶紧跟了上去。
　　“你还记得这里吗？”十五关上院门，看着回廊下安东的背影。
　　安东正在看一根廊柱，柱子上有两溜儿刻痕。一溜儿长一点的，旁边写着小肃，一溜儿短一点的，旁边写着小逸。
　　伸出手，摸着凹陷的痕迹，安东仿佛看到一个男人笑眯眯地说：我们小肃又长个儿了。
　　但这个男人的脸是一团雾。
　　他很清楚这只是梦境带来的幻觉。
　　“我不记得。”安东说：“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哥！你看，这是咱们小时候量身高的刻痕。”
　　江逸蹲在廊柱旁，用手比着，“以前爸爸就这样拿一把小刻刀，在柱子上一划。他还说我比你长得快，你三岁时没我高。”
　　自从大裂谷事件后，江肃就被接到大使团抚养。这个老院子他很久都没回来过了，但一直雇人清洁整理，所以虽然少了人气儿，却依然整洁如初。
　　江肃说：“我打算咱们搬回来住。”
　　这个老院子承载了太多儿时的记忆，以前只有他一个人，独自面对的心情太过压抑，但现在不同了，江逸回来了。或许，他该尝试重新接受这个院子，这个家。
　　能回到熟悉的老院子江逸是很开心的，忍不住到处乱窜，寻找记忆中相同的地方。
　　江肃走到石榴树下。
　　初冬天气，树叶早已掉落，干枯的枝头只剩几颗外皮略干的石榴。
　　他摘下一颗，掰开来尝了尝……
　　“真甜啊。”安东把掰开的石榴递给十五一半，“这么好吃都掉地上多可惜，你们也不摘。”
　　十五接过来尝了几粒，“因为这是你的院子，我们只是暂管。”
　　“我的？”安东飞起眉毛环视一周。
　　在东城能有个四合院是什么概念？我靠，亏他之前还美滋滋地算自己手头有三百万，简直像个大富翁似的，现在再一想，三百万和这老院子一比算个屌啊？
　　但是……
　　“不行，我不要这院子。”
　　十五很惊讶，“为什么？”天降横财都不要，不符合这小子性格。
　　安东：“因为不是自己赚的，心里不踏实。”
　　以信使团这帮孙子的尿性，给他一个院子，回头把他整个人都卷回信使团，当他傻啊？
　　十五看透了他的心思，“你加不加入信使团这个院子都是你的。”
　　安东：“那也不要。”
　　他可是发过誓再不跟信使团有瓜葛，吃一次亏是经验不足，吃第二次就是脑残了。钱嘛，他自己可以赚，房子早晚会有的。
　　天上掉的馅饼没那么容易吃，穿过层层雾霾，不怕拉肚吗？
　　估价过亿的院子竟然被拒，十五也是心塞。
　　这家伙不是贪财吗？之前讹信使团的时候讹的那么开心，现在怎么突然转性了？
　　安东就喜欢看十五这副吃了屎的样子，“你之前说我会有危险，是什么危险。”
　　十五木着脸，“说来话长，咱们进屋坐下来慢慢讲。”
　　西厢房内，江肃与江逸面对面坐在藤椅里，“现在你已完全治愈，随之而来，可能会有一些危险。”这也是他要搬回老院子的原因。
　　老城空旷，看起来似乎更危险，但他们家周围全是空置的住宅，江肃已安排一部分大使团成员在周边驻扎，形成以他家为中心的小型基地，安全系数仅次于大使团本部。
　　这些事他没有告诉江逸，但江逸却凭着广泛的阅读和敏锐的思维大约猜到了其中缘由，“是天瀛会要抓我吗？”
　　江肃没有否认，“你过来后看了很多资料，想必也知道这个空间的现状。天瀛会和共勉学社是最高议会里的两大派系，他们都想延续这个空间的文明，但方向不同。共勉学社的宗旨是外太空移民，但因为资源与飞行器的限制，只能甄选一部分基因出众的人。天瀛会的目标是入侵B空间，只要能打破空间禁制的壁垒，所有人都可以转移过去。”
　　所以江逸作为第一个打破壁垒的穿越者，天瀛会是不会放过他的。
　　但相比自己的安全，江逸更担忧的是：“如果咱们都过去，B空间的人怎么办？”
　　他不信天瀛会宣传的【同源、和平、共赢】的口号，更不耻他们所谓的“共同建设，指导发展”的高调。侵略就是侵略，一切理由都是扯淡！历史上任何一次侵略都伴随着屠杀，甚至种族灭绝。
　　“这两派都有相当多的支持者。”江肃平静地叙述道：“共勉学社的‘精英移民’在AMS和高知圈颇受肯定，天瀛会的‘同源共建’更被民众认可。”
　　这是自然，人人都想活。事关自己的生死，其他人又算什么？
　　但换一个角度，如果是精英移民论，又何尝不是要甩下无数生命坐以待毙呢？
　　一时间，千头万绪瞬间充斥着江逸的大脑，过于激动的心情让他头部左侧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天瀛会这帮孙子！”
　　“天瀛会这帮孙子！”安东眼神一冷。
　　之前只知道天瀛会想要他们的新生儿干细胞，混合基因后让下一代进入现世界，现在一看，这帮贼是打算全员入侵啊！妈的，下次再遇见天瀛会的就该直接提刀干死！
　　十五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现在知道天瀛会的目的，是不是想直接杀过去干翻他们？”
　　安东眼神一收，“那我也不会加入信使团。”
　　十五：……
　　“你们官方只会打太极，我还是喜欢爽快点。”
　　十五：“我们暂时虚与委蛇是有原因的。”
　　安东：“那你们继续委着吧。”
　　十五：……
　　安东起身要走。
　　十五：“你给我站住！”
　　安东就倚着门框，“又怎么了？”
　　十五：“知道天瀛会的目的，你就该明白你和江逸现在都处境危险。天瀛会绝对不会放过江逸，他作为第一个突破空间壁垒的人正是天瀛会渴求多年的‘例证’。江逸有江肃保护，和他有相同基因的你，又有谁来保护？”
　　哦？听这话茬儿信使团真是一片红心呢。但凭着本能，安东还是感觉这件事有诈，“信使团我是不会进的。”
　　十五略崩溃，“你这人怎么这么轴性啊！”
　　安东一撩眼皮，那眼神让十五有一瞬间仿佛看到的是江肃，“我轴不轴先放一边，你也没跟我完全说实话。真想保证我的安全，不让我去它空间不就完了吗？反正那边的人也过不来，何必还死乞白赖的叫我加入信使团？”
　　这句话直接把十五给噎死了，但他也不肯轻易认输，“就你这种钻钱眼里的人，能绷得住不过去倒腾东西？”
　　安东哂笑，“远程遥控了解一下。小太子也不过去，还不照样把过客经营得有声有色，咱在那边有人，在这边有兄弟，所以我怎么发财就不劳你操心了。”
　　说罢反身推门就走，临了侧头甩下一句，“好好管你的信使团吧，少算计我。”
　　十五简直要给气疯了。
　　当晚，江逸因为头痛再次入仓接受二次治疗。
　　与此同时，安东去找了小太子，俩人一边喝酒一边合计以后该怎么办。
　　午夜，江逸惊醒，告诉一直守在旁边的江肃他又做恶梦了，以及，他决定参加大使团甄选。
　　与此同时，安东被尿憋醒，一边放水一边给十五打电话：“起来嘘嘘了。”
　　十五：“【哔—】你大爷！”
　　江逸在江肃的安抚中，心思烦乱地再次入睡了。
　　安东挂断电话，倒在床上四仰八叉的一觉到天明。


第55章 暗涌
　　安东说不去它空间，还真就不去了。不是他怂，有江肃和十五分别强调天瀛会对江逸和他的势在必得，他再过去纯属于千里送人头，这叫脑残。
　　但他相信“龟缩”只是一时，江肃肯定要搞天瀛会，他就以逸待劳，等江肃把那边都搞定了再说。不过这些事除了小太子和卫陶，安东没有告诉胖子他们，免得他们瞎担心。
　　从老院子回来的第二天就是领执照和它空间门店开业的大日子，整个过客就剩他和小太子，其余人全跟着卫陶过去看热闹了。
　　晚上等人都回来，小太子摆了六桌庆功宴，在职和退役的掮客们都到场，一大帮人吃吃喝喝，格外热闹。
　　安东不得不承认，听着胖子他们兴致勃勃地描述门店开业的“历史时刻”，他有点儿遗憾。能有今天的结果他至少有一半功劳吧？但转念一想小太子，又觉得自己也不算最亏的。
　　喝了点儿酒，吃了不少好菜，回公寓呼呼大睡，一觉醒来继续无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