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掮客(5)
小太子故意停顿下来卖关子。
安东就静静地抽着烟看他装逼。
难得的是胖子这回竟然也没被套路,因为只有他知道面前这快递小哥可是连P6麻痹素都免疫的怪胎。
没人接话茬,小太子套路失败略尴尬,摸了摸鼻子,“如果绿了就恭喜你,天赋异禀,不但没受影响,还证明你是某种基因变异的神奇人士。”
安东继续淡漠地抽着烟。
丫头不耐烦了,“这么多废话,快测!”
一滴试剂,在四双眼睛的注视下,颤颤巍巍地滴入试管……
春阳西里。
在安东和胖子离开的地方正有一群穿黑制服的人在搜救或许可能生存的受灾群众。稍远一点,还有更多黑衣人正在检测周围的磁场和辐射值。
大部分人都小心谨慎的不敢离坑洞太近,只有一个黑衣人例外。
他独自站在坑边遥望着远处一团团血雾,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泉。稍后,他又被地上的某样东西吸引,弯腰捡起一支短小的空针管。
一个年轻干练的小伙子走过来,低声说:“廿四哥,已经有掮客偷渡过去了,我们发现了他们扔下的装备,就是不知道他们用这东西干什么。”
被称呼为廿四的黑衣人侧过头,看了眼小伙子拿过来的套杆,“他们应该是想救人。”
春阳西里只有这边的人是回到地面后才去世的,其他人都在坑里化为了血雾。
小伙子低头看着满地血污,嗓音微微有些发颤,“这回没有幸存者吗?”
廿四:“有两个。”
一个发射针筒的,一个挨扎的。
廿四指尖稍一用力捏爆了针管,捻动手指凑在鼻下闻了闻。P6啊,这是下了血本。又检查管尾的弹射装置,在看到一个小小的“罗”字后,不由微微一笑。
这小子手艺又精进了,但他这回是遇见了谁,竟把保命的手段都用出来了。
第6章 小民人生
换上小太子送的衣服又饱餐了一顿麻辣烫,安东就走了。胖子和小太子送他出门,胖子说江湖有缘再相见,安东说滚蛋。
看着安东渐行渐远的背影,胖子啧了声,“这哥们儿真拽的一匹。”
小太子也盯着看了一会儿,突然扭头问胖子:“接下来你打算去哪儿?你的agency恐怕不会放过你吧,毕竟任务失败了,你那炸弹没炸着我们过客的人。”
胖子惊恐地瞪大豆子眼,“你都知道?”
小太子一笑,想帅气的点支烟装个叉,一摸兜才想起大苏被安东拿走了,“我们‘过客’树大招风,盯着我们的又何止你们一家。要我说,你们这次想截胡真是蠢,原本我以为你老板裴哥是个人物,结果连春阳西里要开的是三类通道都没计算出来,平白让你过去送死……又或者,他是有意拿你填坑?”
胖子脸色煞白,“胡说八道!你以为你谁啊?”
小太子轻飘飘报上自己大名:“过客,闾丘丹心。”
这厮、这厮竟然就是过客的大当家!
胖子要疯。
小太子冲店里的丫头伸出两根手指夹了夹,丫头就丧着脸拉开门给他扔了支烟。
有烟在手小太子心满意足,拍了把胖子肩膀,“罗古,你在圈里有口碑有名气,在信使团也是挂了号的。我敬你一颗匠心,免费送你一条消息。你那agency真正的幕后boss是成凤阳,他什么人你心里清楚。早晚我是要干掉他的,你一个技术宅就别跟着裹乱了。”
胖子肉乎乎的脸蛋子被“成凤阳”三个字吓得一颤,“真是他?”
“信不信随你喽。”
胖子低头思索了片刻,第一次露出严肃的表情,“好,我知道了。多谢过客今天相助,这份儿情我记下了。”
小太子叼着烟露出金毛笑:“都是掮客,咱们圈里再怎么斗也不能便宜了信使团。不过话又说回来,条条大路通罗马,要不要考虑换个东家?”
胖子抿紧嘴唇憋了好一会儿才说:“裴哥是带我入行的人。”
小太子一耸肩,“得,当我没说。我的提议三天有效,因为过了这三天,我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命活着。毕竟我们过客从来都不吃哑巴亏,敢动我们,就要有被连窝端的觉悟。”
胖子垂着头,“我这就回去跟裴哥说说。”突然又抬起头,“你们别为难那个送快递的,他不是圈里人。”
小太子呵呵笑,“知道知道,我当然不会为难他,放心。”
从小太子的麻辣烫向北两个红绿灯,左转是吉祥路,右转是如意路。
这里是拆迁的边界,是没赶上规划的城中村。陈旧杂乱的民居和春阳西里一带高雅漂亮的小区相距不过两公里,已然两个世界。
安东的快递网点就在右边的如意路8号,但今天他没往右转,而是向左——通往柳大叔家的吉祥路。
经过街边小卖部时,安东进去买了一大袋子零食,扫荡了店里所有的午餐肉罐头,还要了一箱饮料。
小卖部老板认识他,一边帮着搬一边问:“涨工资了是咋着?”
安东看了眼他搬来的饮料,六大核桃……
“给我拿真的。”
老板龇牙笑,“都是正规厂家的,味儿差不多。”
安东一个眼神就把老板的笑容扇飞了。
“得得得,给你拿真的!有钱没处花,差个字儿多好几十,傻!”
安东拎着大包小包送到柳大叔家,柳婶子迎出来时也以为他是涨工资了,然后就张罗着要留饭,说他们家今天吃烙饼,有猪头肉,再来棵大葱一卷,香着呢!
安东以前常被喊过来吃饭。柳大叔可怜他孤儿身世,觉得这娃虽然外表冷冷的,人却不坏。安东是个不爱欠别人的主儿,吃一回,下回再来就提一扇排骨或扛一包米,所以他这回拎东西柳婶子也不觉得太稀奇。
安东表示他已经吃过了,从兜里掏出一把之前在小卖部特意换的零钱,“这是柳大叔让我给四丫头带的餐费。”
这也是柳大叔的遗言。安东很费解,一个男人临死之前惦记的竟然只是闺女下个月的餐费。而这笔四丫头撒娇耍赖非要学城里同学吃健康餐的钱,全是柳大叔在小区里捡瓶子和纸盒箱五毛一块的攒起来的。
只知道任性不知道体谅亲爹的臭丫头片子!
柳婶子看着钱一愣,“咋让你捎回来了,老柳呢?”
安东硬邦邦地说:“不知道。我还有事,先走了。”任由柳婶子在后面怎么喊都没回头。
几分钟后安东已回到快递网点。没直接进去,先蹲在马路牙子上抽了支烟。这一天经历的事有点多,他得稳当稳当。
因为他老板杨小锋是信使团前任“哨兵”,虽然已经退役了,但眼神儿毒得很,万一被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保不齐直接给他打包送到信使团去了。
一支烟的时间很短,但也足够安东调整心情。
掐灭烟头,起身走向大门。
他们网点是一栋平房加盖出的二层小楼。一层库房兼办公室,还有个简易灶台,平时快递员吃饭休息全在这解决。二层是员工宿舍,大开间里有几张木板床和一堆充当家具的纸箱子。自建房屋顶只有一层夹心彩色钢板,夏季经过一天暴晒,比桑拿房还热,除非困得不行了没人愿意上去。
安东进屋时其他几个快递员正懒洋洋的坐在小板凳上抽烟看电视,老板杨小锋背对着大门站在灶台前叮了咣啷的炒菜,空气里弥漫着醋溜土豆丝的味道。
在网点包伙是一天十块。早餐馒头稀饭咸菜,午餐三素,晚餐三素,管饱但别指望味道。
杨小锋是个精细人,馒头自己蒸,为了一斤菜能便宜两毛钱,在周末跑到五公里外的农产品市场批发,还专门等快收市的时候去,论堆儿搓的应季菜,价格便宜的几乎等于白捡。
有一回赶上菠菜上市,安东他们就连续一周顿顿炒菠菜,给他们脸都吃绿了。
安东怀疑要是给杨小锋一片地,这大哥连煮粥用的稻子都自己种。
现在这个点儿正是快递员们一天中难得的安逸时间。安东的晚归并没有引起谁的关心,大家只等饭菜上桌,一个个低着头一边玩手机一边扒拉饭。
杨小锋作为老板并不单开小灶,面前只比旁人多了一口杯白酒,散装的。他吃的慢,晚餐几乎不吃主食,夹几口菜砸吧一口酒,棕黑脸膛上很快就泛出一层红来,把本就高耸的颧骨更显得要突破天际。
安东一直觉得杨小锋虽然长得傻大黑粗,但病恹恹的,没有三十岁男人该有的精气神儿。尤其是眼睛,也算是黑白分明,但黑是哑光的黑,白是死鱼肚子白。
正好杨小锋撂下酒杯看过来,安东就想起“死人眼”这个词。
“怎么不吃饭?”
“吃过了。”
杨小锋的视线像扫描仪似的把安东过了一遍,“下午你是跑春阳西里吧?”
“嗯。”
杨小锋就没下文了。
安东觉得现在情况比较迷。
春阳西里发生那么大的事,桌上的人却一副漠不关心的架势,难道人类的八卦之魂已死?而其中最迷的又属杨小锋。安东没能按时回来交货,巴枪信息中断,连送货的电动车都丢了,抠门成性的杨小锋却不闻不问。
安东想了一下就认定这一切必然和信使团有关。
群众不知情,应该是信使团暂时封锁了消息。杨小锋作为信使团前哨兵,八成是有老战友通风报信所以不意外。
后来事实证明他猜的一点没差。
春阳西里的事三天后才曝光,死者家属们自然大闹了一番,又是绝食静坐又是设灵堂,媒体舆论,社会恐慌全面爆发,即使市里把能调动的人力物力全扑上来依然焦头烂额,以至信使团不得不召回一大批类似杨小锋这种已经退役的前团员回来帮忙。
这都是后话。
此时此刻,安东倒是乐得清静。
他们库房外有一个用铁栅栏围起来的小院,相当于他们网点的“修理行”,堆着从报废电动车上拆下来的各种零件,还有杂七杂八的工具和破椅子旧床板。
院子把角有个水龙头,每到夏天就是安东冲凉的地方。其实他们网点斜对过就有一家大众浴池,但安东觉得每天花七块钱去冲个热水澡不值。
安东冲凉很简单,从头到脚全凭一块肥皂。
当他只穿着花里胡哨的沙滩裤回到屋里时,同事都去了对面澡堂,只剩杨小锋正捧着手机看视频。
他瞟了眼安东用来擦头发的T恤,白色短袖,胸口一行红胶印,Superme,眉梢一动,“新买的?”
安东抖了抖手里揉成一团的白tee,“朋友的。”
杨小锋没再说什么,继续低头看视频。
安东从菜筐里捞了根黄瓜,简单冲了冲叼着上了二层。
房间热得不像话,安东一头扎在床上人就散架了似的。这种情况很少见,他向来精力旺盛,虽然也有觉得累的时候,但这么疲惫还是头一次。
看来坑底的辐射还是有影响的,即使他的血液测试结果是(按小太子的话说)“前所未有的绿啊”!
安东咬了口黄瓜,略蔫,好在清香味还是有的,这清香把屋里的闷热驱散了些,然后安东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夜半惊醒时手里还攥着半截黄瓜尾巴。
周围是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对床的同事在磨牙。
安东又做了那个记不住的梦,梦醒后依然是窒息般的恐惧,但这回梦境末尾出现一条胖乎乎的大胳膊,死死的锁着他的脖子,还有个噪音一个劲儿嚷:卧槽卧槽,哥们儿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