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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天门(163)

作者:唐酒卿 时间:2025-01-03 10:48 标签:强强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朔月离火熊熊燃烧,洛胥的眼睛红了,他捂住一只眼,那无处宣泄的离火从内烧着他的五脏六腑,让他变得形容可怖。
  神!
  洛胥五指抓紧,几乎要控制不住朔月离火了。汪洋变作火海,鸟和鱼尽数化作灰烬,天堑附近的山林也烧了起来,一时间百兽惊跃,精怪奔逃。
  “我要你睁眼,”明濯似乎还贴着他的脸,“还世间一个太清。”
  洛胥痛苦地呼喊:“叫我。”
  灰色的雪落满他的肩头和发间,他是失鞘的锋刃,无法安顿自己疯狂的愤怒。朔月离火烧到他的双手,他必须找到一个出口,一个不以他人性命为代价的出口。
  于是就像重复过上万次那样,太清攥着那缕命线,将自己无尽的欲望都变成了一个。
  我要你回来。
  风涌向洛胥,那些灰纠缠着命线,再度塑起君主的躯体。他没有再抱他,抬起的双手只剩白骨,朔月离火还在烧,飞转的灰烬中似乎有他的骨肉,它们融入这道神令,还原了君主的皮肉。
  异变就在这一刻,潮雾间忽然飞出几点金光,它们急匆匆地撞入君主的躯体。
  神光一点,灵魂愈生。
  明濯如有感应,指尖轻动了一下,然而这远远不够,死而复生本就已经违背了天理,如果重塑这具身躯是太清成神的权力,那么余下的,他必须用更大的代价来换。
  通神借灵,因果报应。
  成神做人,万有法令。
  世界自有道理在运转,想要复生一个人,还是一个能通神通天的人,就必须拿同等量级的代价来换。既然太清不肯献祭众生,那就只能献祭自己了。
  洛胥说:“我要你睁眼。”
  晦芒又弹起琵琶,这一次,与黑鸟一起飞来的,还有无数神光金点。祂白绸飞动,接替了娘的位置,用曲声引着明濯破碎的神与魂穿越海浪。
  一献神名为太清,从此天上地下,只有一个人能召唤太清。
  二献魂魄作相许,从此生生死死,只有一个人能决定。
  三献心脏供双生,从此我与你,生无别,死不离。
  海风拍打,那些神光金点飞来汇聚,接着涌入明濯的身体。君主黑发飞舞,在半空,由成人迅速变作小孩,最终回到了婴儿的模样。
  神格双生,躯体重塑。灵光要新启,魂魄须重引,“明濯”这个名字已随白薇朝一起化作前尘,从此恩怨两清,再也没人能用这个名字囚禁他了。
  晦芒托住君主,在琵琶声乐里,为他奏响世间第一曲。祂白绸下的唇微勾,隐隐露出一个笑,曲尽时,祂把君主还给了洛胥。
  “原来你小时候这么重,”洛胥把君主往上托,肩头的银兽尾掉下来,正盖在君主脸上,“以后叫你洛濯。”
  君主扯开银兽尾,一双琥珀瞳圆睁。
  洛胥笑得猛咳,好半天才止住。他神魂折损,一时半会儿也无法维持原样,现在抱着君主,竟是个十一二岁的模样,比当初在闻氻阵中还要小。
  “脾气这么差,”太清变小了,心智也会随之变小,“叫知隐好不好?我们藏起来,让谁都找不到。”
  潮雾涌上来,太清带着知隐往山里走,晦芒跟在后面,引着群鸟入林。天灰茫茫落了雪,飞到江濯的脸上,就成了雨。
  “既然用的是一颗心,”江濯没有睁眼,还摁着洛胥的胸口,“为什么从来只要你一个人痛。”
  落叶飘两边,洛胥躺在底下,也淋了雨。他抬手捏住江濯的下巴,只道:“谁舍得你难过。”
  江濯紧闭着眼,任由雨流。他攥紧洛胥的衣衫,那沉稳的心跳传过来,与自己胸腔里的合二为一。他俯下首,一字一句道:“你骗人。”
  有水滴掉在洛胥脸上,他看着那双睁开的琥珀瞳,听见江濯说:“我从来没有比这一刻更痛过。”


第145章 三点红江濯,走吧。
  “咔、咔。”
  媒公扭断的残肢开始重组,它们像是一堆被拆卸的戏偶,东倒西歪地凑在一起,变成了一个殊形诡状的新傀儡。
  新傀儡的五颗头呈竖形排列,躯干上插满手脚,站起来摇摇晃晃,活像个大蜈蚣。大蜈蚣媒公把两只手合起,捧出一只落叶变的黄鹂,他借着黄鹂的口舌说:“你们两位何必争这个?我看此时此刻,谁都痛不过我。”
  “叫你滚,”洛胥瞧都没瞧他一眼,“你偏要找死。”
  媒公闭着眼,笑嘻嘻:“有道是君子成人之美,我为你道出苦楚,引得君主如此感动,你还不谢谢我吗?”
  江濯瞟向媒公,一双眼又冷又湿,适才显露的情绪皆已消失。他单手打开折扇,好像刚刚掉在洛胥脸上的那几颗水滴,都是瓢泼的雨。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知隐说,“你眼睛闭得这么快,怎么不把耳朵也带上?”
  媒公道:“因为我想听。”
  江濯说:“好奇心可会害死猫。”
  “死有什么,我死了千百回,不还是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吗?”媒公拢着黄鹂,很爱惜的样子,“你们一个毁身殉天,一个成神剜心,真是有意思极了。可惜啊可惜,我那样教引陶圣望,他却烂泥扶不上墙,唉,他若是有你江四这么痛快,我哪还用这样四处奔波呀。”
  江濯折扇着眼下一挡,微笑道:“我胸腔里的这颗,是活剜的,若非神力通天,根本无法维系。”
  幽引微微抖着雨,怪事,江濯拿扇子的手一向很稳。洛胥胸口都被打湿了,他感觉心头刺刺,是有人在痛。
  “你先是扮作荣慧的模样,摔死陶圣望的弟弟,让他含恨长大,接着又以傅煊舅舅的身份,骗他去掏朔月宗小公子的心。”江濯语调不变,“你告诉他仙音烛的传说,谎称那颗心能使他弟弟复活,他信以为真,把心埋在飞头木下面,只盼着弟弟能死而复生。然而你没有告诉他,当年李京道之所以能让大鱼复生成烛,靠的不是心和缚灵符,而是明氏神宫内最珍贵的月神赐祝。”
  镇剑时,洛胥提起雷骨门往事,让江濯想起了守门人李三山。李三山说师父李京道一生有三败,前两败都败给了光明磊落的女人,唯独这最后一败,他从来不提。
  他为什么从来不提?
  因为他害怕。
  有个人弄瞎他的眼,打断他的腿,让他一生一世都用不了剑。他扮作乞丐,隐姓埋名,临死前还要告诫徒弟,这一生万不要在明氏面前拔剑,正是因为明氏对他有“大恩”。
  江濯道:“没有赐祝,陶圣望叫回来的弟弟不过是个飞头木怪,你引着他一错再错,让他求天无力、叫地无门,只能再求舅舅帮忙。舅舅要他把弟弟吃了,谁知他那样的人,偏偏对弟弟还留有一份真心。”
  雨叶交错,好似烛影摇曳。陶圣望哽咽的声音犹在耳畔,几乎是字字泣血。
  “修为还你,这神我不通了。你没有错,错的是我,是我没本事,是我太软弱。”
  “恐怕你也没有算到,他会自断经脉,宁可修为尽失,也不让你如愿。”江濯合起折扇,“你效仿我二人不成,害了陶圣望一生,我看真正烂泥扶不上墙的,不是他,而是你。”
  “光凭这一计没成,便把我叫做烂泥,那以前中了我的计的人,岂不是连烂泥也算不上?”媒公托着黄鹂,闭目大笑,“死了个陶圣望你觉得可惜,可是他听我调令的那些年,又为我算计了多少人呢?那朔月宗的小公子无辜受累,被他剜了心还不够,连鬼也做不了,被困在河畔飘荡数年,是不是比陶圣望更可惜啊?”
  “既然你提起朔月宗,”洛胥眉梢微动,居然有了耐心,“想必他这一门,也是受我所累。”
  “你们来这梵风宗,真是来得好,想必那小公子已经告诉了你们,”媒公用手指梳理着黄鹂的羽毛,很是自得,“他们那一家,都是我杀的。我本与他们是极好的朋友,可是那朱兄非要独吞太清的神泉,好好的一家人,喝了泉水,都变成了沾染太清气息的药引。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就算我不杀他们,他们也总会被别人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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