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军校生的我不可能是虫族(199)
曼努埃尔:……
他默了默,不冷不热道:“你先能抓住他再说吧,恐怕他也是这样想的。”
燕屿不动声色哄道:“是啊,让雄虫以其阻碍雄虫发展的罪名审判他,否定他的理想信念,用他的死塑造新政体的威严和正义——以科梅的骄傲,恐怕这样比杀了他还难受,说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说不定城破之时,就是他自刎之时。到时候怎么及时把他绳之以法,就得靠总指挥了。您觉得呢?”
曼努埃尔觉得人类的嘴果然是骗人的鬼。
要是副官尽职尽责一点,就该充当抹眼角欣慰说“少爷好久没这么笑过了”的角色,可惜他情商有限,刚刚的辩论又烧掉了他的CPU。所以此刻努力绷着一张脸反复复盘那一大段话的副官,没有看见自家坏脾气上司不太明显上翘的嘴角。
大局为重,曼努埃尔默认下这件事,只说:“到时候再说吧,现在就笃定胜局未免太轻敌了。不知道雄保会到底和智械文明有什么交易——现在只有智械的附属种族人鱼下场,智械本体还没有下场,我们需要保持最大的警惕。”
座下军官们的触须都快打结了,一看就是在悄悄八卦。但一讲到正事,他们又严肃起来。
若是没有人鱼外援,以目前的战力悬殊,早就胜局已定。
但人鱼、或者说他们背后的智械文明,又让胜负成了谜题。
只是不知道,雄保会会狠得下心,引狼入室吗?
第138章 雄保会的抉择
要不要让智械生命加入战场呢?
这个问题,雄保会也在思考。
“为什么不呢?”身前圆滚滚的机械发出笑声,刻意说得轻柔:“主动权一直在你们手里呀。害怕请神容易送神难吗?可是我们想要的一直都很明确,我们只要你们实验室里意识转移的数据,你们把它捏得死死的,随时可以以此制裁我们呀。”
是的,追溯以往,人鱼和雄保会的交易,是借伊卡洛斯的联系报复人类。但人鱼和雄保会扯上关系,中间的纽带又是智械生命。
在最开始,就是智械生命和雄保会展开了交际。
当第一例蛛形虫复生实验成功,这群游荡的电子幽灵的视线就被吸引过来。最初双方是如何磕磕绊绊地试探、交流,并最终达成同盟的,暂且不谈。
只说让雄保会逐渐站稳脚跟的尖端科技,就有不少来源于智械生命。而他们死磕雄虫克隆与意识转移,除了蛛形虫的成功案例,也有智械生命的因素。
狡诈的雄虫们不信任异族,智械给予的科技,他们只当研究材料,绝不直接使用。而智械渴望的生物实验资料,他们更是藏得死死的。
如果不是这场战争,智械别想插手虫族一点。
就算这名智械如此低姿态地表示愿意伸出援手,科梅也警惕依旧——以智械的隐蔽性,一但放入境内,后患无穷。
“那你就只能亲眼看着你奉献了一切的雄保会就此坍塌了。”智械说。
科梅:“那也是我们虫族内部的事。”
智械毫不气馁,循循善诱:“那不如这样,我们继续提供技术——那个未成形的中央智脑,当初只差最后一步就能投入使用,我们可以帮你解决最后的程序部分,以这么多年雄保会暗中铺设的设备,一旦完成,各大军团的族地岂不是立刻会沦陷?局势逆转,只在您一念之间。你知道的,我们只需要你们继续提供实验,从利益的角度而言,我们很可靠,不是吗?”
他说的是雄保会当年试图推出的中央智脑,在设想里,它应该是一个监控整个虫族的中枢,根据法律判定甚至提前预判犯罪行为,并予以处置。只要它成功投入使用,雄虫便会借助科技掌握暴力,彻底成为特权阶级。但这个计划付诸东流,是因为在测试阶段,他们发现它无法正确识别敌人。只会按照法律一板一眼地执行,真让它成功了,恐怕上层挨个枪毙都不够。
但是这对于智械生命而言,不过是小问题,随手便能解决。
——要重启它吗?
科梅长久地沉默。
血肉苦弱,机械飞升。
孱弱的碳基生命,终究会将欲望诉诸科技。
他们唯一的救赎之路,就在其中。
他眸光闪动,明显在经历剧烈的思想斗争。不同意这笔交易,那就是输。同意,那便是引狼入室。不要看现在说得多好听,一但给电子幽灵进入内部的机会,剩下的主动权就不在碳基生命手中了。
那个系统,雄保会曾经报以很大希望,借着雄虫信息素检测剂的名义,配套的监控和武器系统铺遍了每个角落。被明令禁止后,私下也没停过对相关技术壁垒的攻克。
这就是雄保会最后的底牌。
一旦发出去,就是虫族全领域的无差别袭击,尤其是各军团的后方老家,必定伤亡惨重。无论是用作围魏救赵的威胁,还是最后挣扎的自杀式袭击,都能瞬间使局势反转。
——只是需要智械生命的帮助而已。
可是说得好听,智械生命真的能忍住不插手,让整个虫族成为一个试验场吗?他敢把虫族的命运拿上赌桌吗?
而且,这样不顾一切的极端之举,难道不是斩断了雄虫的退路吗?如果失败了,后来的雄虫们又该如何自处?会让他们更加艰难吗?
科梅绞紧了手指,脸色发白。智械正准备加把火,却突然有位年轻雄虫匆匆走了进来。
“副会长阁下,塞基阁下发来了通话请求。”
科梅一怔。
*
皮拉不知道那天塞基和科梅谈了些什么,挂掉通讯后,科梅又和另外两位副会长谈了什么。
当密谈结束,他硬着头皮走进去,没看见智械的传声小圆球,只看见孤独的前任雄保会副会长跪背对着他,朝着落地窗跪坐。
“阁下,前线的新消息……”他一边靠近,一边试探地汇报。
然后话音猛地卡在喉咙里。
皮拉惊愕地看见科梅跪在落地窗前,双手交握,呈祈祷状,头颅深深低下。双手很用力,骨节泛白,小臂和手背绷出青筋,他脸上的肌肉也很用力地紧绷着,像是在莫大的痛苦中挣扎。
他像是在祈祷,又像是在忏悔,更像手握着看不见的圣剑在引咎自刎。
他的眼睛里源源不断地涌出泪水,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堪称狰狞的痛苦。
皮拉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能让科梅这样冷血的虫如此痛苦,又或许答案正明晃晃地摆在他面前。心有所悟似的,皮拉止住了脚步,紧张地低头,不敢继续看下去。
只不过——那扇落地窗朝向的方向,是母星吧?
*
对雄虫而言,虫族母星绝不是一个美好的地方。
无论是虫母时代还是雌尊时代,母星所代表的,都是屈辱的历史。
不过在雄尊时代后,它的意义又有所改变。所有为雄虫崛起而死的先辈,坟冢都矗立在那里。很多都是衣冠冢,雄保会建立起后去遗迹中刨坟,也只能找到残肢断臂,更多的是尸骨无存。
于是他们在母星上修建起华美高耸的墓群,给这个雄虫的苦难之地、虫族的原初起点打上雄虫的标记。
狼蛛星是宜居星球中最接近母星的一颗,这里曾属于螳螂族,如今属于雄虫,让他们得以沐浴在英灵的注视下。这也是属于雄保会的勋章,他们能走到今天,绝不只是靠着雌虫的怜悯——怜悯?虫族没有怜悯。
可是母星已经毁灭在了灭世的火雨里。
科梅想起那一天,万里无云,只有烈日璀璨的天空,突然亮起一颗星星。他曾千百次凝视过那个方向,但当时抬头看向陡然明亮的星辰,大脑却一片茫然。
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他的潜意识先一步捕捉到了某种不详的讯息。
在烈日之下,他轻轻地、轻轻地,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光抵达眼底,需要跨越漫长的距离,所以人实际看到的都是过去的剪影。雄保会的辉煌、雄保会的正确,雄保会带着雄虫们艰难朝前走的岁月,也都是过去的剪影。
或许那个时候,他便朦朦胧胧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