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永寂(150)
“你怎么连小孩子都怕？”穆纯却坏心地引导回原话题。
宣爻僵了一下，结巴道：“没，没有。我、我不怕。”
“既然不怕，那就过去跟他们一起玩一会儿集糖纸的游戏？”
“不不不——！”
抛开宣爻那一句听就是强撑的谎话，其实任谁都能从他的言行里分辨出他的确害怕小孩。穆纯当然也不例外，所以才故意逗了逗对方，想让对方轻松点，没想到却换得宣爻疯狂摇头的过激反应。
眼见宣爻的脑袋都快从脖子上摇掉下来了，穆纯忙用双手捧住对方颈侧与下颚，巧妙地护住对方的颈椎，可他说的话却跟行为相反。
“你如果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恐惧，只会越来越害怕。”
穆纯以一种近似于逼视的方式，与宣爻额头相抵。
宣爻摇头失败，逃跑失败，勉强抓住对方的手腕，想要挣脱出来，却在四周小孩们的注视下，莫名使不上力，只能垂下了视线，不敢看对方的眼睛，双手也无处安放地搅紧了自己身侧的围裙两边，任由对方捧着自己的脸，感受着额头上传递过来的微凉温度。
“害怕吗？”穆纯第二遍问。
宣爻的嘴巴反复开阖好几次才勉强挤出一声“唔”，算作承认。
“别‘唔’。我想听你说话。”穆纯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对方的脸，安抚道，“我想听你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想法。”
“……很害怕。”宣爻重新出声。
“是因为讨厌才害怕？”穆纯问。
“不……不讨厌。”
“那么是因为什么……？”
穆纯问到途中忽然顿住，迅速抓住了自己脑海中的闪念。
“是跟你小时候发生的那件事有关吗？”
宣爻惊得瞪大双眼，抬头对上那双天缥色眼睛的刹那，他的无措与恐慌以及跟想要逃跑的本能都同时被平复了大半。
穆纯安静地将一只手滑至对方的后颈揉按传递出无声的安抚，另一只手则分别把对方刚才逃跑时散落的头发顺到耳后。
这些轻而缓的动作，很快平复了宣爻心下残留的无措，让他的呼吸趋于平缓。
穆纯见状终于出声：“你是怕自己不小心伤到他们吗？”
宣爻反射性“唔”了一声，却是尖而上扬的声调，身体也不自觉跟着瑟缩了一下，显然被说中了，但语言表达能力好像又离他而去了。
“别怕。”穆纯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确定对方说不出话才分别钩住对方的脖颈与腰身，悄然把人带入怀里，“你跟以前已经不一样了。你已经知道如何控制自己了。不是么？”
“我……不确定。”宣爻成功找回声音。
“不确定也不要紧。”穆纯拍抚着对方的背，“如果你突然失去理智暴起攻击谁，我也能及时阻止你。”
“我还是……怕。”
宣爻的话成功逗笑了穆纯。
他笑着松开了怀抱，重新捧住了对方的双颊。
“你救李解他们的时候应该不害怕吧？”穆纯与对方四目相接。
“那时候，很危险……来不及思考太多。”宣爻垂目避开。
“那就对了。”
“……唔？！”
“有的时候，不用顾虑太多。”
“你就假装其他人都不在这里，假装这里只有你和我，其他都是厨房里器皿，而你现在正准备为我做一道甜品。”
“……”
穆纯说起来容易，宣爻做起来却很困难。
尤其方才出现了“被对方抱住”的情形后，“集糖纸”的游戏都无法继续吸引那些小孩们的注意力，全都一脸好奇地盯着他们俩，更不用说是台下那些“观众”了……
“你做的舒芙蕾很好吃。”
穆纯的声音成功把宣爻的注意力重新拽回来。
“你不是答应过要再做东西给我吃吗？”他边说边走到厨房的操作台前，半靠在旁边，略显失落地问，“别告诉我你突然反悔了？”
宣爻来不及回答又听到对方理所当然地表示了难过。
“我饿了。你再不做点东西给我吃，我就饿死了。”
“……”
“你可以顺便多做一点，给他们都分一份。但是你要以我的口味为准，因为你是为了我做的。我喜欢与否才是关键，其他人都是附带的，不用在意他们。还是说，相比我，你其实更在意其他人的看法？”
宣爻的情绪跟随穆纯的言行不断变化，从纠结到惊讶，再到莞尔，最终无奈地笑了一下。
他很快抿住嘴唇，藏住自己的笑容，问：“……曲奇行吗？”
“好啊。”
“那就曲奇。”
“我要既好看又好吃的那种。”
“我找找饼干模具。”
二人对话间穆纯已经侧过身，把操作台让给了宣爻。可他却没有就这样离开，反而与对方间隔出大约一臂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跟在宣爻身侧，看着他忙碌在各种容器与材料之间进行调配。
AI的机械臂不时依照宣爻都命令帮忙，穆纯则每次都能灵巧地避开来。但宣爻手里端着热烤盘却在他突然转身时差点撞上穆纯，吓得他差点扔了烤盘。等他确定对方没被烫伤后，担忧也就变成了埋怨。
“你去那边等吧？不然很危险的……”
“你嫌弃我了。”
“我没有！”
“逗你的。”
“……”……
不知不觉间，“集糖纸”游戏告一段落。
获胜的是个三人小组，他们的队长直接找到两种欠缺的糖纸颜色，通过劝说别人跟自己组队，以最简单快捷的方式率先获胜。
穆纯履行了承诺。不过前提是他们能通过标准的流程理论考试。至于那三个小孩之后是否会被108门类考试折磨得失去学习动力，就不在他要考虑的范畴了。
宣爻早已经完全专注于烘焙，就像从来没有害怕过一样，曲奇也比穆纯料想得要更早出炉。
“上次是小雪狐，这次居然是卡通小狗的形状。”穆纯的视线逐一扫过烤盘上顺序排开的可爱曲奇，忍不住伸手拿了一块，不用抬头也知道宣爻正在旁边盯着自己。
他接着探头看向另一盘，发现是小猫的，再下一盘是小熊……
穆纯从不同造型的每个盘子里都拿了一块，甚至在看到捧着坚果的小松鼠时拿了两块，特意与自己的脸并排，突然凑到了宣爻面前。
“怪可爱的。对吧？”穆纯问。
宣爻看着跟对方并排的松鼠曲奇慌不迭地点头，脖子瞬间染上绯红。
“我没说自己可爱，”穆纯退开半步，拆穿道，“我说的是曲奇。”
宣爻：“……”
他的情绪来不及出现变化，穆纯又凑到了他耳畔，低声道：“当然，你也是。”
这下宣爻的脸和耳朵跟他的脖子一样红了。
“我尝尝味道。”
“……”
“你捂什么脸？想歪了？我说曲奇。”
“……”
宣爻来不及恼羞成怒，就见对方把曲奇全部塞到自己手里，冲他半张嘴，指了指自己的嘴巴，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宣爻纠结片刻，很快喂了一块在穆纯嘴里。
糖特有的甜味，油脂特有的香味，味道则依据每种曲奇的轮廓使用了不同的辅料。
小狗是巧克力味，小熊是蜂蜜味，松鼠是栗子味……都是些常见的味道，并没有给穆纯太多惊喜，可宣爻清澈眼底的忐忑却让他无比垂涎。
“很好吃。”穆纯说。
“……谢谢。”宣爻终于等到了想听的话。
“快看！”穆纯突然提高音量，抬手指向远端，“那边有只小猫在墙上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