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仙君小白脸(66)
山风过袖,扶生剑驱使得很快,谢危楼却像走了很久很久,路上的一影一树都像刻进了他的记忆,连同过袖的山风也是如此。他也想过凌翌见到他的无数反应。
气恼的。
嘲弄的。
木然的。
可等谢危楼去了州桥,他却独独没想到凌翌的反应竟是这样的。
谢危楼昨天不在卧寝,也不知道凌翌换了什么衣服,在千万人中,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石阶上的人。衣服是鹅黄色,头上发带迎风猎猎,细致看去,那上面还是莲花的纹路。
身边人好像一早就知道他来了,转过头,望了他一眼,那双眼睛里既没有懊恼,也没有埋怨,只是平静如水色的光。
清水在两人身前流淌,映出整个天地。
谢危楼一时竟不能挪开目光,他别开视线,再上前,也坐在了凌翌身边,从地上拾起凌翌做的傀儡小人,对他说了句:“对不住。”
凌翌启口,他提了口气,本意是想嘲弄谢危楼,可半天后,他只吞下了所有的声音,还没开口。
谢危楼道:“我来迟了。”
凌翌淡淡笑了下:“你来这么晚,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谢危楼避重就轻答:“迟了就是迟了,我没什么理由。”
凌翌也知道来迟的承诺大多信不得,不过他听到那句话嘴角还是勾了下,白日的不满渐渐淡去。他没接过傀儡小人,只问道:“我不生气你的气,但你总要有点惩罚吧。”
谢危楼一副听之任之的样子,道:“你说。”
凌翌抬手,啪地打了一下谢危楼的掌心,两人手掌还有微痛,他对谢危楼笑了下。打完那一下,谢危楼的视线一跳,没挪开手。
凌翌从石阶上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薄灰,沉吟道:“你肯定遇到什么事了,既是不想说就不说。走吧,这学府的门都要关上了,再不回去就走不成了,我明儿可不想写悔过书。”
谢危楼缓缓问他:“你想回去么?”
凌翌诧然地望了谢危楼一眼:“你不回去?”
谢危楼:“不回。”
凌翌愣着笑了声,难以置信道:“我的天,谢危楼这还是你,这话怎么能从你嘴里说出来。”
谢危楼:“以后换我等你,你想看就看吧。”
凌翌的手被谢危楼带走了。
他走在谢危楼的身侧,两个人肩膀时不时碰一下,凌翌也没觉得反感,他看到卖流光石的摊贩,视线多停留了会儿。
谢危楼带他走了过去,两人立在摊前,小贩旋即起身,笑而相应,一一介绍道:“两位郎君,流光石喜欢就带上一颗。”
所谓流光石,不过是一些漂亮些的石头,这东西能储存很久,透过它看天地,便会出现流转的景象。
凌翌刚抬手挑了颗,谢危楼就在旁结了账。
谢危楼对小贩道:“给他在石头上刻点东西。”
小贩笑而问:“客官想刻个什么?”
谢危楼没看小贩,望着凌翌问:“有想法么?”
“嗯……”凌翌低下头,抛了抛石头,他手里的漂亮石头有很多,但这颗却像取代了很多东西。
凌翌沉吟了会儿,道:“危楼。”
谢危楼收了神。
小贩还在和凌翌一问一答:“敢问客官这两个字怎么写?”
“我要的是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这样的危楼。”凌翌对小贩说完,又望向谢危楼,念了第二首,“谢公子,你是伫倚危楼风细细的危楼,还是我刚才还说的?”
谢危楼那双从来不起波澜的眼睛好掀起了很大的一股浪潮,在那双眼睛里凌翌看到了自己,于是,他也就那么一直望着看着其中浪起潮落,直到谢危楼慢慢挪开了视线。
谢危楼:“你觉得是哪个就是哪个。”
小贩递去了流光石,对凌翌笑道:“你家哥哥对你真不错。”
凌翌诧道:“我看上去真的很小?你怎么觉得他就比我大呢。”
小贩吹了声口哨:“你俩显然就是一家的。对了,客官您瞧瞧,若是不满意,我再给您刻一个。”
流光石落在手里沉甸甸的,在指节上流转过淡淡的彩光。凌翌抬起头,眯起一只眼,拿近些了看清楚了上面流转的光华,又对着天空看了会儿。
街头的事做的虽是小本生意,字却是写得很好,这流光也好看。
凌翌看了半天,没挑出半点错处,挪到谢危楼身前道:“你看看,是不是很漂亮。”
谢危楼没看,点了点头:“好看。”
凌翌笑了:“你看都没看就说好啊?”
谢危楼:“凌公子觉得好,自然觉得不错。”
凌翌脚步停了下来。他一停,谢危楼也停了下来。
凌翌用狐疑的眼神望了谢危楼一会儿,问道:“你对我怪好的,我一时竟不习惯。”
谢危楼吸了口气,颦眉反驳道:“毕竟凌公子对自己眼光一直很自信,不是么?”
凌翌嘁了声,别过头,笑了出来。
他们走进夜市上最热闹的食铺,荔枝膏、绿豆冰、鹅梨等香气才萦绕过来,谢危楼已然道:“都要了。”
凌翌:“你乱花钱做什么?”
谢危楼偏过眸子望了他一眼,抬手取过东西:“你饿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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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孔雀开屏是雄孔雀求偶
凌:我知道。
谢:我知道你是老婆。
第55章 卷一熨过他的体温
江南人做的菜大多甜口,浓油赤酱上会撒上一层糖,只要夜市上有带甜味的,谢危楼看到就会给凌翌带上一份。
凌翌没想到谢危楼这个人收了约束,说话、做事就像换了个人。
谢危楼买的东西太多,买到后面凌翌吃不下了,每个都只能分成一半,再咬上一口。
凌翌伸手拦住谢危楼指节的去向,拒绝道:“太多了,我等你又不是没吃过东西。”
谢危楼:“没点诚意,你定然是不肯的。”
凌翌指节动了动,半晌才收手。他是真的不太习惯谢危楼现在的模样,这人大方起来竟那么不讲道理,还有点说不出的宽纵。
难道谢危楼把人当成自己人了,就是这个模样?
凌翌收手,拍了拍衣襟上的碎屑:“难得你请客,少见你上心了一回。”
谢危楼和他并行走在了一起,腰上莲花禁步有条不紊地撞着身侧,落下一路玉响声,他目光不改道:“让你等了三个时辰,这点做赔礼还是不够。”
凌翌没当一回事,随口答:“那你想给我做什么赔礼?这么想想,用这点东西买我的时辰,好像是不够意思。”
谢危楼望过去:“你还想要什么。”
凌翌凑在谢危楼身前,保持着一步的距离,他仿着谢危楼的动作,视线从谢危楼面上左边看到了右边,从眼角挪到了鼻梁。
谢危楼凶起来脾气挺坏,和他不吵的时候,好歹还算不错。
被他望着的人也不恼怒,凌翌忽然就笑了,随口道:“你把你自己赔给我算了。”
反正他也是在开玩笑,同门之间不能那么计较。
凌翌自己也没当一回事。
谢危楼同样望着他,反应没由来地极其镇定,他叹了声道:“你想做朋友,以后我们就是朋友。”
铛——铛——
夜市的钟楼声上传来了敲钟的声响,一声声荡开去,浑厚的钟声撞在耳朵里,远处灯火葳蕤,人群涌动间,在他们足底下汇聚成了一片光海。
钟声尤在。
每一声钟声都像在撞走尘世间的烦恼。
真答应他了?
凌翌不太信命,他更不相信敲了钟真的能把什么东西带走,可就在刚才,凌翌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抛下了什么沉重的烦恼,他之前想和谢危楼做朋友,虽然谢危楼不怎么回答他,等他真的得到了谢危楼的承诺,心底却突然有了切实的感受。
——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