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兔假孕280天(116)
狡辩,怎么不是狡辩呢?
脱衣服、展被子、交颈卧、共枕眠。
抛去事实不谈, 此时此刻, 此情此景, 看起来确实挺能引起受害人的怀疑的。
毕竟容秋确实趁颜方毓昏迷的时候埋过人家的胸口、嗅过人家的颈项。
此时再被“趁人之危”四个字质问, 他难免就有那么点子心虚。
容秋“腾”地一下从被衾中直起了身, 板板正正地跪坐在床榻上, 吭哧吭哧地开始解释。
本来沉寂的空气被他的动作翻搅起来,扬起一阵缭绕不散的血腥味。
到了颜方毓这个境界, 每一滴鲜血中都蕴藏着磅礴的灵力。
如果容秋没有将人唤醒,三五个月后他自行醒来,这狼藉一片的血依旧能保持这般新鲜的样子。
所以容秋的祛尘诀不管用, 只是因为这血液中力量太盛,他一个小小的练气期弹压不住。
如果随意换个鸡血鸭血什么的, 想必此时两人身上早就干净净香喷喷的了。
所以小兔子能有什么错呢?
凡事就得多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不过颜方毓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只是被这浓郁的血腥味刺得皱了下眉。
他反手撩开被血浸得湿漉漉的长发, 扬了扬手指, 血渍和满室的血腥气息便一并消失了。
容秋猛然止住了话头。
虽然醒了,可颜方毓多少还有些气虚, 举手投足之间少了几分端正自持, 多了几分随意。
好在他本来就一副富贵公子的模样,倒不显什么弱势, 只平添一份慵懒。
颜方毓手上拎着自己的外袍,似乎正打算披上。
见小兔子结结巴巴的解释声忽地停了, 便停下披衣的动作,向那边分去一眼:“嗯?怎么不说了?”
容秋抿着嘴唇, 目光直楞楞落在那件重新干净的宝蓝色衣袍上,似乎还在耿耿于怀它曾染了满襟赤红,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怎么了?”颜方毓看着他,明明说着调笑的句子,却因声音刻意放轻而显得语调格外柔软,“因为衣袍是你替我脱的,所以就连穿上时也必须不假人手吗?”
容秋还是没答话。
颜方毓端详了一会儿他的脸色,妥协般轻叹道:“好吧,那——唔!”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一只兔球砸进了怀里。
平时颜方毓尚且能托得住他,然此时暗伤在体,被这么猝不及防地一撞,两人一同跌回枕头上。
没人去撑的锦被落下来,悠悠盖在容秋脊背上。
那场景莫名像一场你情我愿的拥被而眠。
容秋压在颜方毓身上,双臂紧紧搂着他的侧肋。
他的脸颊贴着身下人的胸膛,能听见对方薄薄的衣衫下清晰的心跳声;鲜血已被祛尽,缭绕鼻尖的是那阵容秋一直很喜欢的清淡袖香。
容秋的眼底蓦然热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被连续两段的识海神游模糊了对时间的感知,明明只是分开了一个上午,他却觉得自己好似已经一辈子没有与颜方毓见面了。
容秋真的十分、十分地想念他。
虽然没办法化为原型,但好在老婆好大一只,可以轻松环抱着他。
容秋将自己缩进颜方毓的怀抱里。
恍然间,生出一种当他还是只小兔子的时候,被娘亲笼在手心时那种满足又安心的感觉。
此时此刻,在这失而复得的怀抱中,满腔的恐惧与委屈悄然消融,容秋的脑袋有刹那的空白。
他忘记了自己已经变成了人,忘记了娘亲关于上学的嘱咐,忘记了爹爹关于骗只兔崽的叮咛。忘记了不公的天道,忘记了千千万万个同自己相似的生灵,还在等着一个人去代天行道。
他像只一遇到危险就把柔软四肢缩回壳里的小乌龟,将自己重新缩起来,缩回巴掌大的小兔子原型里。
小兔子不用考虑上学与生崽,只需要吃喝玩乐、一个暖和的兔子窝,和一个令兔心安的怀抱。
这种行为放在人的身上,通常被称为不思进取。
但自己只是一只小兔子呀,容秋麻木地想着。
他不想看到颜方毓满身披血,不想看他像个人偶一般无知无觉,这些糟糕的事情容秋都不想再经历了。
他只想要这个人,只是贪恋这个怀抱,其他的都不欲去想。
他仅仅是一只小兔子呀。
容秋十分满足地在颜方毓胸口蹭了蹭。
被自己扑倒在身下的人有片刻的僵硬,接着犹豫着动了下手臂,一只手掌缓慢落在容秋后脑勺上,安慰似的摸了摸。
仿佛被颜方毓的动作鼓励了一般,容秋又使劲往对方怀里钻了一下。
小兔子沉甸甸的,不仅压在颜方毓的胸膛,仿佛还一鼓作气填进了他的心房,让他的心口有股陌生的饱涨感。
似是不太适应,又像是觉得这种感觉有些奇怪,颜方毓忍不住小幅度挪动了一下身体。
这个毫无意义的微小挪动瞬间被容秋察觉到了:“啊!我压疼颜哥哥了吗?”
颜方毓无奈:“……你当我是纸糊的人吗?”
容秋担忧地看着他,吞吞吐吐地没说话。
颜方毓被他这眼神看得简直没脾气。
他弹了下容秋的额头,没好气地说道:“好意思说我,瞧瞧你这脸色,才更像是宣纸糊的。”
“我没事的。”容秋小声嗫嚅,雪白的小脸在颜方毓胸口蹭了蹭,像只刚被捡回家的流浪小狗,一副片刻也不愿意同新主人分开的模样。
“颜哥哥多抱抱我就好了。”他说。
颜方毓微微一滞。
半晌,他低声嘟囔道:“这家伙,以前有这么会撒娇吗……”
容秋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我是说,你只是想、咳……想要我抱抱就够了吗?”大抵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颜方毓也不自觉小声道,“凭你的性子,我还以为会第一时间刨根问底我到底算出了什么呢。”
容秋把头埋回去,闷闷说:“我不想知道……”
小兔子无时无刻不是充满活力的,此时乍然见到他这副颓靡的样子,颜方毓觉得十分新奇。
“真的不想知道?”颜方毓垂首凑向他,低低的气音蛊惑道,“不是什么秘密,我可以——”
话还没说完,容秋飞快抬起手把他的嘴巴捂住了。
“嗯?”颜方毓的眼睛在容秋的手背上方眨了眨。
“我不想知道。”容秋硬邦邦地说着。
他垂着眼睛,没有看向上首的人,尖尖的下巴埋在前襟堆叠的褶皱里,挤得双颊肉嘟嘟的,一副什么小动物闹脾气不理人的憨态。
颜方毓的手忽地有点痒。
他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来,捏了捏容秋鼓起来的脸颊。
小兔子的脸颊软软的,他才刚捏了一下,忽然指背一湿。
一大滴泪水冷不丁落了下来,“滴答”砸在他指尖上。
颜方毓几乎被惊了一跳,下意识地捧起了容秋的脸。
小兔子眼睛红红的,蓄了满眶的泪水,在脸被捧起时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颜方毓不是没见过小兔子的泪水,羞赧的,示弱的,被欺负狠的。
他哭起来的样子很漂亮,粉嫩霞云满面,薄薄的眼皮包裹着润泽的水色,真正应了“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这样的字眼。
一如颜方毓这样恶趣味的人类,便会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将小动物逗弄得再哭更狠些,好教人多瞧几眼那潋滟殊色。
可并没有哪一次的泪水落得如此时这般,令颜方毓心惊、心悸。
仿佛有一只手狠狠攥紧了他的心脏,使他刹那间有些喘不上气来。
然而这回容秋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卖弄柔弱,反倒像是羞于让颜方毓知道自己又哭了似的,躲开了对方的手。
把脑袋又埋回衣襟里,不动了。
大抵是因为已经被颜方毓发现自己哭了,亦或是对方的掌心太过温暖,重新催出了他好不容易压下的委屈,容秋索性破罐子破摔,再没有掩藏自己的泪水,任它肆意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