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换一具新身体(185)
戊寅其实是认可庚午说法的,他知道对方没有骗他,不然解临渊一定会出声反驳,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安静地站在他的身后。
如果是这样的话……
——我就是诞生于这个陈旧的笔记本所记载的数据之中。
意识到这一点,戊寅的目光越发深沉,像一团压抑的火焰,几乎要将笔记本烧灼出一双洞来。
“什么两批人?”解教授的关注点是这个,“还有什么人也知道这项技术?”
“不是‘也知道’。”庚午转过身,“而是在多年前有人拷贝了你的技术,为了他的另一项实验。是谁?解教授,你一定知道。”
信息量太大,解教授一副大脑死机的模样:“我,我不知道啊。”
庚午继续逼问:“谁能接触到你的笔记本,谁能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带走你的实验数据?”
“……”解教授思索许久,还是摇了摇头,“我真的不知道。”
“不,你知道。”戊寅冷着脸,语气也变得森寒,他一双眸如结了冰的深潭,“或者说就在刚才,在我们讲出有人多年前曾窃取你的数据用作私利的时候,你大脑里绝对闪现出了一个让你怀疑的名字。”
解教授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他满头白发,佝偻着腰,在庚午和戊寅一左一右的逼问之下显得有一些可怜。解临渊立刻两步站到他的身后,安抚性地拍了拍解教授的背,又皱眉对戊寅和庚午道:“你们别这样咄咄逼人,让解教授好好想一想。”
戊寅很不满意这回的红脸又被解临渊唱了过去,心地纯洁善良的他反而天天唱白脸。
就在这个时候,安静睡在襁褓里的婴儿忽然不安地动了起来,气氛剑拔弩张的时刻,他踢着腿,努力地彰显存在感。
殿下和变异绿萝率先注意到了他,伸长的枝条伸进襁褓里,随后一圈又一圈地绕住,把襁褓捆得像是一个粽子。绿萝枝条另一端再挂上殿下的脖子,像一条项链一样,随着殿下的步伐一摇一晃地出现在人群中央。
第136章
体型巨大的双头犬一屁股坐下来,把粽子婴儿搁到地上。
在场其余人都困惑地望向它,不知道殿下在做什么,直到襁褓中的孩子张开了嘴巴,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发出一声或是嘹亮或是轻微的啼哭的时候,他——
“伊尔!”
庚午、解临渊、解教授:“……”
在一个又一个僵硬的表情下,他们确认自己听到了字正腔圆的……“伊尔。”
似乎犹嫌不够,婴儿又接连说了好几次:“伊尔,伊尔,戊寅别愣着了,你问他,认不认识伊尔。”
伊尔,‘寄生’实验核心六名成员之一,最大的出资方,全身重度烧伤,私下独立进行‘夺核’实验研究。
对于婴儿开口说话一事,戊寅显然早有预料,甚至眼神中还藏着些许揶揄。他波澜不惊地将婴儿从襁褓里单手抱出来,转身面向解教授:“认识一个叫伊尔的人吗?”
解教授自以为见过大世面,平静地接受了一幕又一幕的异常,包括但不限于‘对付最高指令如吃饭喝水一般容易的解临渊’,‘分明就是同一个人但硬说是双胞胎的戊寅和龙先生’,‘外表看似小孩智慧却过于常人的伍哲’等等。
他努力劝告自己不需要过问得太多,遵从内心潜意识认为他们都是“奇怪的好人”的倾向,做好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但在自己一手培育的人造免疫者原本快要嘎了,结果奇迹出现意外复活,现在还突然像个成年人一般开口说话这件事情上,他还是沉默了很久很久。
解教授认为自己无法装聋作哑下去了,面对瞪着一双黑玻璃珠似的眼睛直勾勾瞪他的婴儿,他看了眼戊寅,又转头看向站在背后的解临渊:“我想我需要一个解释……”
“在给你解释之前,你先回答我们,”婴儿再次开口说出标准的普通话,“你认识伊尔吗?”
“我当然不认识什么伊尔。”解教授笃定地说。
婴儿尝试着增添了一些描述:“男性,年纪大概三四十岁,全身重度烧伤。”
解教授还是摇了摇头。
戊寅有些意外:“真不认识?按照年龄推测,我还以为会是你儿子什么的。毕竟之前提及他姓名的时候,我看到你有些欲言又止,总感觉有故事。解教授,你的儿子是叫……解一承是吧?”他一字一句地咀嚼着这个名字,“一·承·,一承,一脉相承?”
解教授略作思考,说:“不会是解一承,他没有烧伤……虽然他脸上有一块巨大的黑红色胎记,占据了大概从左边眉尾到嘴角,非常明显,但绝对没有什么烧伤。”
既然已经再次提及到解一承,解临渊干脆向他问清楚:“解教授,您的儿子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解教授非常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在哪,我也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一承他的母亲去世得很早,他又因为面部胎记在学校遭受到歧视和霸凌,导致性格阴暗、暴戾。我那时忙于工作,最多关心他的学习成绩,但他学习一直名列前茅,所以我一直对他很放心,所以等意识到一承的心理问题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后来我有很多次想要挽回和他冷淡的父子关系,却不得其法。
他高中住校,考上大学之后更是极少回家,也很少联系我。在大概十多年前,我和他大吵了一架,原因我已经不记得了……可能是博士论文?毕竟他唯一愿意和我讨论的只有专业方面的问题。我只记得自那次不欢而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庚午若有所思地看向戊寅,戊寅又若有所悟地看向婴儿,婴儿……婴儿闭上眼睛装死。
“别装了癸酉。”戊寅毫不留情地揭穿他,“我知道是你。”
婴儿——腐生技能的癸酉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
“癸酉?”听到这个名字,庚午立刻小步靠过来,踮起脚看襁褓里的癸酉。后者尴尬地撇开眼,不肯和庚午对上视线。
明明是他一手培育大的速成人体,却和眼前这两个陌生人十分熟悉,解教授的困惑实实在在地写在了脸上。不等他再问,戊寅就十分干脆地告诉他:“真正那个人造免疫婴已经死了,没有出现奇迹,离开营养液之后它便逐步走向了死亡,至于现在,在它体内的是另一个人,他正是在我们准备离开动物园的前夕进入了死婴的身体里。”
“……什么意思?”解教授感到一阵恍惚,“另一个人进到了免疫婴儿的身体里?”
戊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语气笃定地说:“解教授,我还是觉得您的儿子解一承就是伊尔。虽然你说他脸上只有胎记没有烧伤,但你毕竟十多年没有见过他,中间发生什么变故也不一定,毕竟想要获得你的速成人体技术初稿,他绝对是最容易的那个人。”
这一回,解教授没有断然否认,他只是疑问:“伊尔到底是谁?他都做了什么?”
解临渊说:“伊尔是寄生实验的核心研究员之一,你眼前的这三人都是他的实验品。”
解教授一愣,面色大变:“寄生实验?”
见他是这副反应,庚午瞬间激动地问:“你知道什么?!”
“……我想起来了,”解教授呼吸急促道,“我想起我们当时彻底决裂那次吵架的原因了。就是因为这个,寄生,将人类意识承托于某项载体,移植到另外的人体中,这是他博士毕业的研究课题。
我对实验本身没有异议,但这个研究方向却让我很不安,这明显是源自于他内心的自卑,所以我委婉规劝他应该正视自己的长相,注重精神世界的富足,而他大骂我什么也不明白,不配为人父,我们不欢而散。”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向眼前的婴幼青三人,“你们说你们是寄生实验的实验体?他的研究取得进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