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秩序官会爱上异能反叛者吗(203)
“嗯?老师想做什么?”他像是没察觉到贺逐山身体的僵硬,微微低头看着, 语气轻松得仿佛残忍的猎人捉弄他必死的猎物。
“老师想让我把你也抓进去吗?”他说, “今天下午, 在图书馆, 老师就是在找这张卡吗?”
“我明白了, 老师破译了那份密码。”他点头道:“是那份密码指引您,找到了这张车票。”
当时餐厅里觥筹交错,谈笑声此起彼伏。但那一刻,除了阿尔文的呼吸,贺逐山什么也听不清。这个人的呼吸是从胸膛深处传来的,一点一点逼近他、压迫他,像阿尔文那只落在他身侧的手臂一样,轻轻一环,就将贺逐山整个人圈进怀里牢牢禁锢。
贺逐山微微侧头,觉得他们坐得太近了,近得一回头就不慎跌进阿尔文的眼睛——在那双灰褐色的眼睛里,他看见自己的倒影,看见自己微微垂眼、脸色苍白地坐在那里,出于紧张,一只手不受控制地攥紧了身下的毛毯。
胆怯、脆弱、畏惧。和一点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无助与求饶。
在对方的注视中暴露无遗。
“你要抓我吗?”贺逐山回过神来,轻声问道。
阿尔文虽然年轻,但已加戴联盟特行局的高级军衔,他有逮捕任何人的权力。
“您觉得呢?”
“……别抓我。”贺逐山抬眼和阿尔文对视。
“给我一个理由。”阿尔文说。他收起他惯带的漫不经心的笑,微微眯起狭长的双眼看人。此刻眉宇间冷峻的杀气与寒意,让人本能地颤栗畏惧,想要向之臣服。
“我只是……想知道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这一切到底是不是梦。”
“不久前您才告诉我,您不相信这些呓语。”阿尔文摇头。
“您最好再找一个别的理由,”他提醒道,“否则我得把您关起来了。”
贺逐山找不到第二个理由。阿尔文耸肩,收回撑在他身边的手。
眼瞧着对方要抽身离去,不知为何,贺逐山忽然心口一紧。他不想他就这么离开,几乎像一种习惯,他下意识抓住对方即将滑走的衣角。
“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梦——”他脱口而出。
男人的动作顿住了。
阿尔文垂眼注视他,脸上没有任何感情。目光一点点,落在抓着自己衣角的细长的手指上。
那一瞬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忽然,阿尔文勾了勾嘴角。那是一个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后,对家里养的因为做错事而心惊胆战的小猫小狗露出的柔和的笑。一个安抚但又不失警诫意味的笑。
可他笑起来很好看,贺逐山想,就因为对方的一个动作,他感觉血液重新流入心脏,发冷的后背重新有了热度,嘈杂的人声亦重新入耳,那些惊慌与畏惧都消散了。
他说得对,贺逐山自己会凑过去。
他本人是比他所代表的权力更大的诱惑。
“您已经开始在乎我是不是梦啦?”阿尔文忽然说,仿佛刚才的威压从不存在。“我逗您玩儿呢,我怎么会舍得把您抓起来呢?”
贺逐山知道自己又被耍了,开始后知后觉地生闷气。
他把头扭到一边,铁了心今晚不会再和阿尔文说一句话。
但奈何阿尔文魔高一丈——
“您生气啦?”他跟着伸长脖子,也朝这个方向扭头,仿佛一定要看清贺逐山此时此刻的表情,看清他眼底是不是已然浮起一层动人的泪光。
“您真生气啦?您真的生气啦?您不会哭了吧?不哭不哭不哭——”
“阿尔文!”贺逐山无能狂怒,回头低声喝道,“你再敢欺负我,我就——”
“您就怎样?嗯?您就对我怎样?”阿尔文眨眼道。
那张英俊的脸离得太近了,鼻尖贴着鼻尖,仿佛在索吻,贺逐山骤然噤声。
……他还能怎么样?他还能怎样?!他一个空有美丽皮囊的年轻教授,惨遭权贵压迫,除了忍气吞声,他还能怎么样?!
可阿尔文说:“那您亲我一下吧,您亲我一下,我就当没看见这张车票。”
贺逐山:“……”
贺逐山:“我看你还是把我抓了吧。”
阿尔文一怔,随即大笑,两肩耸动,眉毛舒展地向上扬。贺逐山微微一顿,忽然想:能逗他开心也是好的。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阿尔文总是不开心的。“好像很少见到他这样笑”,贺逐山想,虽然他不知道这个念头从何而来。
“那我亲您一下吧——”年轻人笑完了,压低声音凑过来,微微立起衣领挡住两人的脸,趁所有人不注意,在贺逐山颊边偷了个吻。
贺逐山:!!!
“但我得提醒您,”他早有预料地制止了贺逐山的挣扎,伸出一根食指虚虚搭在他唇边,暗示贺逐山“您要再说话我亲的可就不是脸了”,然后满意地看着贺逐山抿紧嘴装哑巴:“如果您执意查下去,势必会引起联盟的注意,一旦触动了更神秘的高层,我也拿不准能否护住您——即使如此,您还是要去吗?”
贺逐山沉默良久,轻轻点了点头。
“为什么呢?”阿尔文坐回贺逐山对面,招手示意服务员上了盘糕点。“您就那么在意那学生的那句话?”
“不是因为文森特……”贺逐山慢慢抿着阿尔文递来的芸豆糕,“而是我想知道我到底……是不是住在山洞里。如果是,我不想永远被困在这儿,看石壁上的影子,以为那就是全部。所以即使洞外危机四伏、九死一生……我还是想去看看太阳。”
阿尔文难得没有立刻做出回应。他似乎被“太阳”这个意象吸引了。
“好吧,”半晌他说,“我理解您。那也就是您对智慧的追求。但关于这张车票。我无法向您提供更多的帮助。很抱歉,我也有我的原则。”
饭后,贺逐山被连哄带骗拐上副驾驶座时,阿尔文一边俯身,帮他调整座椅靠背与安全带,一边低声开口。
“老师。”
“嗯?”
“如果有一天,被通缉的是我,或者说,您坐在那间审讯室里,要面对的抉择是我,您也会像保护文森特那样保护我吗?”
“你怎么会有那一天。”
“我是说如果——谁知道呢。”阿尔文身上有淡淡的玫瑰清香,混着一点烟草味道,萦绕在贺逐山鼻尖,很好闻。“如果有一天,要么牺牲我,要么牺牲整个世界——您会怎么选呢?”
贺逐山没有回答。
直到此刻,月隐隐绰绰,被层叠的鳞云彻底吞噬,望着沉沉夜色,贺逐山还是没有答案。他反复摩挲着车票的镂刻凹槽,仿佛还能碰触到阿尔文的温度。这一切都太奇怪了,他还是决定去安全委员会大楼走一趟。
*
联合政府安全委员会大楼坐落在白金广场附近,戒备森严,没有证件不得进入。它几乎是整座城市最显眼的建筑:银灰色铁塔高耸入云,三座主楼如三星环绕,拱护着中央的会议区,又像一柄锋利的三叉戟,凝视着云层下方的所有罪恶。
贺逐山没查到有关“000号数据中心”的任何资料,现有数据库编号是001至157,散落在联盟各地。他猜测,这个000号可能是某个特殊数据基地,储存有级别相当高的重要文件。去到那里,或许他的所有疑惑都会迎刃而解。
但问题是,“那里”到底是哪里呢?
联盟学院与安委会长期有合作,曾负责设计整座安委大楼的安保系统。贺逐山谎称校内设备检测到安委会的内网防护墙遭到不明黑客攻击,必须对整个密码网络进行二次加固。他拿出了监控报告和身份证明,对方便没有怀疑。一名工作人员带他通过一道又一道关卡,最终进入位于地下最底层的中枢控制室。
控制室被数米后的防弹铁门层层保护,屋里阴寒森冷。贺逐山趁程序员起身替他接热咖啡的工夫,利用权限调取了安委会大楼的实时3维解析图——可无论是从建筑结构,还是从巡逻分布上看,贺逐山都不认为大楼内部存在有可能藏匿“000号数据中心”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