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城郊街道的辖区派出所,夜晚值班的民警,在后半夜昏昏欲睡之时,突然接到一起紧急报案。
来的是两个学生,一高一矮,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
两人中较为瘦弱的那一个,被另个身材更为高大、染着金发的帅气青年小心搀扶着。脑袋低垂,衣着不整,腰上系着件衬衣,状态十分奇怪。
较大的动静让原本有些困意的值班民警,一下清醒过来。
“我们要报案。”
沈承遇扶着怀姣,径直走向派出所接待大厅的连排座椅,怀姣的脑袋软塌塌靠在他的肩膀上。沈承遇要搂着他的腰,扶着他额头,才能让他不至于脱力软倒下去。
“怎么了?他怎么了?”
明显不对的情况,让这晚当值夜班的两个民警,赶紧走出来。
沈承遇面色难看,牙关紧咬,“我朋友被人下药了。金丽景苑A18,有人在聚会里使用违禁药品,欺负同学。”
面前两个警察脸色变了变。
辖区派出所这晚的值班人员中,年纪较轻的一位民警,在沈承遇话音落下后,第一时间蹲下身,去察看怀姣的状态。
另一位年长些的警察,则是表情严肃,仔细观察、询问沈承遇:“什么时候的事情?你们是刚从金丽景苑出来?他这样状态持续多久了?确定是被下药了吗?”
随着民警的问话,原本靠在沈承遇身上,浑身毫无力气的怀姣,让那位年轻民警扶住肩膀,稍稍坐正了一些。
挡住脸颊的黑色头发,因着动作,垂向一边,完整露出张烧得通红的小脸。
年轻民警皱着眉,用手背探了探,“是在发热,温度很高。”
因为蹲下的姿势,和过近的观察距离,他很容易就能注意到些东西。比如对方脱力垂软的细瘦手腕,更比如手腕旁边,系在腰间的宽大衬衫底下,从阴影处往外蔓延的……整个沁润的衣摆。
衬衫衣摆被揭开一瞬,哪怕昏沉中,怀姣也下意识,并了并膝盖。
只没什么作用,检查他的年轻民警,对这类事情显然十分有经验,他只从衣角揭开时,轻微泄露出的一点气味,就能确定一些信息。
派出所民警在各类夜场中,处理过太多这样的案件。
犯罪行为猖獗的某些地下会所,或者秩序混乱的夜店酒吧里,常会有人使用一些精神药品,用来控制“目标”。
市面上最广为流传的所谓“听话水”和“乖乖水”,就属于这一类。
低剂量使用时,只会让人感到松弛,浑身轻飘飘,软绵绵,头脑产生些许兴奋。
但剂量一旦过高,侵入神经的毒素,则会让人产生各种负面状态,发热、呕吐、神志不清、甚至窒息。
眼下这个看上去相貌极佳的年轻学生,显然十分符合这类违禁药品的用药症状。
“先送他去医院,”年轻民警神情肃穆,转头看向另个警察,沉稳道:“应该确实用了药,但还不确定具体什么情况,先调人去金丽景苑看看……”
“警察叔叔……”
微有些细弱的声音,自头顶响起,蹲在怀姣面前的警察,闻言迅速抬起头。
面前看上去格外显小,长相十分标志的年轻学生,一双眼睛半睁着,没有力气一般,脑袋仍靠在身旁人的肩膀上。他唇色苍白,眉心微蹙着,在周围三人的目光注视下,小声,迟缓道:“我拍了视频、在手机里……”
沈承遇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去摸怀姣的口袋。
那部被他体温熨烫,背板持续发热的一部手机,终于递到了警察面前。
没有上锁的手机屏幕,刚一划开,一连串的未接来电和不断跳动的短信,就直涌入眼前。
接过手机的年轻民警,正气凛然的端正眉眼,在看到屏幕上方的短信弹窗里那些一晃而过的脏污字眼时,眉心都忍不住跳了跳。
“相册里……”
顺着怀姣的提醒,他打开了相册。
一段不久前刚刚录制,长达半分多钟的视频,就在相册的最底下。年轻警察皱眉点开,微晃的镜头里,那些对他们来说,极其熟悉的瓶罐标志,赫然出现在屏幕中。
“GHB,”他沉着脸,将画面暂停在某个药品放大的标记上,快速道:“神仙水,麻醉药,直接立案,马上抓人。”
……
怀姣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病房里。
辖区派出所的民警当晚开着警车,亲自将他送到医院。经过一系列的抽血检查,他的血液中检测出了低浓度γ-羟基丁酸的成分。
明明确确的违禁药品,多用于麻醉、或者催情。
甚至在受害人提供的手机里,办案民警还发现了更多、更为悚然的其他违法信息。
恶意合成的暴露照片、带有明确性意味的骚扰短信,露骨的文字、尖酸恶毒的语言。
铺天盖地的恶意,全都只针对向面前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学生。
接手案件的警察在翻检怀姣的手机时,表情一度十分难看。
怀姣的手机里其实很干净,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软件,和不该有的任何东西,只除了他仔细保留下来的那些证据。
从骚扰短信,到sq卡片,到小区物业拷贝下的监控视频,到最后这晚的药物证据。
“我报过警的,”市医院的某间单独病房里,因为抽过血,怀姣的一张脸依旧没有什么血色,皮肤底下的青色血管,在医院的白炽灯照射下,若隐若现。
他长长的眼睫微抬着,跟前来做笔录的警察,细声交代道:“但是无法立案。我不知道是谁做的,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把那些东西一直存着,留一点证据……”
他那副苍白,又实在可怜的样子,让一旁负责记录的年轻民警,忍不住开口安慰道:“没事,小同学,这起案子现在已经不属于普通民事纠纷了,而是涉及到刑事犯罪。”
“你手上的证据很齐全,之后只用配合好警方调查,顺便养好身体,就可以正常出院了。”
怀姣似乎有被他安慰到,微白的嘴唇轻微抿了抿,朝对方露出一点笑。
实际上,怀姣当然也知道自己的证据足够齐全。
不仅仅是因为以前的副本里,他曾也有过类似相同的经验。甚至上一次报案时,他也认真记下了那位接待他的女警察,跟他交代的一些事。
“监控,或者视频,有机会一定要保存好。”
警方办案讲究证据,而在所有证据中,视频影像的证据效力,要远比照片、或者人证,更为直观。
所以当时在别墅卧室里,那样紧张的情境中,哪怕他因为药物作用,头脑昏沉,身体极度不适的情况下。
怀姣拿出手机之后的第一做法,甚至都不是拍下照片,而是尽力录下了清晰、而又完整的视频。
细微晃动的拍摄画面里,视频最后,镜头从抽屉里的各种药品和针剂上移开,卧室门外,再次传来了重重的敲门声。
怀姣的手腕抖了一下,镜头翻转,晃过他恍惚烧红的一张脸,最后定格在身后的卧室房门上,仓促结束。
“昨晚我们带人过去的时候,他们已经把东西收起来了。”
做笔录的年轻警察,走之前特意跟怀姣提了一句:“别墅里的大部分监控都被删除了,但是有你的那个视频,我们对上了别墅三楼的布局,认出了那间卧室。所以他们不承认也没用,现在已经全部被带回警局,等待之后的单独讯问。”
“你很厉害,小同学。”
年轻警察朝怀姣比了个拇指,认真夸赞道:“特别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