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驯之敌(229)
宁灼猛地一摇头,觉得自己是好日子过多了,居然会冒出这样的愚蠢念头。
……
大事敲定后,宁灼开始有闲心去关注自己带来的这支百人小团队。
日子平安了,他也终于有机会发现大家看他的眼神不对劲了。
他抓来最不擅于撒谎的匡鹤轩,打算问个究竟。
匡鹤轩本来就是个心直口快的,在宁灼面前更是全无招架之力。
不到三个回合,他就缴械投降了,眼神躲闪地嘀咕:“那个,宁哥,你和老大办酒吗?什么时候办酒跟兄弟们说一声。祝你和老大百年好合,早生贵……”
经过他一番荒腔走板的说明,宁灼终于弄明白,自己在喝醉酒后,公然做了什么样的事情。
而单飞白口风是真够严的,一个字都没对他说!
宁灼被单飞白气得脑仁生疼,追着他要给他个教训。
单飞白不肯吃这教训,跑得飞快,一出门就蹿上了房。
宁灼也不肯跟他玩这幼稚的你追我逃的游戏,站在下面,冷冰冰地下令:“你给我下来。”
单飞白在集装箱上探了个脑袋下来:“你干嘛打我?是你拉我过去亲我的!”
宁灼一想到他们的事天下皆知了,就控制不住地咬牙切齿:“你那嘴是被焊上了?不会跟我说?!”
单飞白不假思索地委屈道:“我前天咬你的时候,你可没嫌我嘴被焊上了。”
宁灼面颊一红,怒道:“混蛋,给我滚下来!”
“宁哥,你怎么骂人都不会骂啊,一生气就只骂我混蛋。”单飞白对他灿烂一笑,“改天我教你这种时候该怎么骂我吧。”
话音刚落,他的肩膀就被人从后押住了。
被宁灼胁迫了的匡鹤轩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摸上了房,控制住单飞白后,略紧张地一舔干燥的嘴唇,探头招呼:“宁哥,控制住了。”
单飞白算得上宁灼的第一任徒弟,虽说学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胜在身形灵活。
他身体一晃一闪,就把本来就没想真困住他的匡鹤轩撂下了集装箱。
单飞白揉着肩膀抱怨:“你小子吃里扒外是吧?”
匡鹤轩被摔得龇牙咧嘴,仰面朝天地看着单飞白,小声说:“……咱们两家不早是一家人了?”
向来伶牙俐齿的单飞白被匡鹤轩这一句诚实发言噎住了,正在想词回击,宁灼就像是一只利落的豹子,一挺身翻上了床,决意要给单飞白一个教训。
单飞白被宁灼按在了地上,自知是无路可逃了,那就索性不逃,一把抱住了他,小声地带着笑意叫道:“谋杀亲夫了啊!”
宁灼被他这厚颜无耻的一句话惹得忍不住弯起了唇角。
这一笑,就没了凶气和戾气。
宁灼向后一仰,和他肩并肩平躺在了被晒得发烫的集装箱房顶上:“早晚被你气死。”
单飞白:“那还不如被我干死呢。”
眼看宁灼又要起急,单飞白先声夺人,攥住了他的手指:“晚上,我们一起去骑马?”
……
一开始,两个人也的确是骑马。
单飞白号称自己没骑过马,宁灼自己愿意冒险,但如果单飞白毛手毛脚地摔伤了自己,那又是一桩麻烦,一点心疼。
好在黑马矫健又年轻,能让两个人共骑。
单飞白在后面一点也不老实,吻得宁灼的脖子又热又痒。
宁灼啧了一声,以示警告。
但他死性不改。
来自太古的星辰的光芒落在二人肩上,他们四周弥漫着草木和薄荷混合的芬芳。
草木来自于自然,薄荷来自于宁灼。
把宁灼推倒在马背上,似乎也成了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
单飞白在宁灼耳边说:“我骑过马。我家以前有个小马场。”
宁灼替他松开纽扣,将他那条小领带摘下来,塞进了他的口袋,低低喘息道:“我知道。上马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
他们依然是心照不宣,依然是有话不说,而且在一起的每一刻,都像是敌对。
即使到了现在,也还是如此。
单飞白笑着用耳朵去蹭他,用犬科动物的方式对他展示亲昵。
宁灼不理他,一只手软绵绵地从马身一侧耷拉下去,夹着一根kiss的薄荷烟,伴着袅袅的烟气,仰望着星空,觉得这一切都还挺有意思。
但单飞白偏要掏坏,在宁灼把烟凑到唇边的时候,顶得宁灼呛咳起来。
他刚要去揍单飞白,单飞白就活泼地凑到了他耳边,一手向下托起了他的大腿,把他修韧的长腿折出一个弧度:“宝贝儿,别生气嘛。”
宁灼骤然失却了平衡,只能全凭腰力在马上强撑住自己,一滴汗水顺着头发落下,滴在一棵蓄满夜露的野草上,咬唇忍住那沿着脊椎不断攀援上行的、让人头皮发麻的电火花。
马漫步在星空之下,走走停停,偶尔吃一口草。
二人在草原上厮混了一整夜,最后在一棵树下栓好了马。
风吹草低,清云悠悠。
他们睡着了。
天光大亮后,仍是单飞白先醒。
他侧过头去打量宁灼。
宁灼长了天生的一头好鬈发,从中间自然分开,海滨的阳光色作澄金,把他的睫毛照成了夺目的浅金色,像是画里走出的人。
而他为了走近这个画中人,骗过、缠过、凶过,狠过,花尽心思,出尽心机,终于知道,得到他的最好办法,不是驯服他,是爱他。
单飞白凑了上去,用指尖一下下绞着他的发梢。
睡梦里的宁灼“嗯”了一声,把他捣乱的手拿下来,但没有扔到一边去,而是不耐烦地捏在了手心。
第138章 番外二:清道夫纪事
傅问渠一直觉得,他的人生没什么趣味,是一潭偶有微澜的死水。
这样想着的时候,他把一把带血的刀从眼前尸体的心口上抽出,凌空一抛,接住刀柄。
做这事时,他一边哀叹,一边用那个杀人犯的衣服擦干净了刀刃。
……
作为银槌市的金牌“清道夫”,属于傅问渠的那个“开端”,挺狼狈。
他杀的第一个人,其实不是出于什么正当自卫的正义目的。
对自己的出身,傅问渠记得不很清楚。
他只记得童年时父亲的怒吼、拳脚,身上经年不散的劣质啤酒的气味,以及母亲的哀啼、哭泣、沾着鲜血气息的无力拥抱。
还没等傅问渠长到懂得反击的年纪,父亲就乱刀砍死了母亲,把一具尸体、一个小孩抛在出租房里,毫无怜悯地远走他乡。
傅问渠后来复盘自己的童年时,认定自己之所以对十二岁前的记忆不深刻,有可能是被父亲揍得傻了。
出租房的房东骂骂咧咧着晦气,捏着鼻子开着卡车,把傅问渠母亲的尸体抛入了公用的焚尸炉,烧成了一堆挖不出来的灰,把出租房里能卖的家具都折价卖了,算是稍稍挽回了房费的损失,也彻底扫荡了傅问渠的童年,让他从此后再也无从查找任何关于“家”的回忆。
在房东秋风扫落叶一样把房间重新收拾好后,他却并没有直接把傅问渠轰到街上要饭,而是牵线搭桥,给他在附近的面包店谋了一份差事。
他以面包店店主远房侄子的名义做帮工,不给钱,只给吃和住,已经算是相当优厚的待遇了。
傅问渠随波逐流,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愣头愣脑的,像是个天生的老实崽。
他打工的面包店附近经常有个长得挺漂亮的傻小子,没事就吮着手指头,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
因为好看且没有任何反抗能力,他常被人带走,去做一些事情。
至于去干什么,傻小子不在乎,也没那个心思去在乎。
谁冲他招一招手,他都会快快乐乐地扑过去,像是只脏兮兮的花蝴蝶。
事成后,如果碰上稍有良心的人,傻小子会领到一顿吃喝;如果碰到恶人,他除了屁股遭殃,还要挨上一顿好打,最后一分钱也落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