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修为尽失后(67)
一道天雷轰然劈在曲相仁身体中,连带着地面上那股奇特的灵力,硬生生将他自曝到一半的冲势给强行逼停。
爆炸的余威荡漾开来,盛焦所布结界瞬间破碎。
一股浓郁桂香遍布周遭。
奚将阑踉跄着伏在地上,手捂住右肩艰难喘息着,额角全是那股燥热逼出来的冷汗。
——那是当年在獬豸宗,盛焦亲手给他烙下的黥印。
奚将阑将这个黥印当成此生最大的耻辱,可此时却僵坐在原地,头脑一阵空白,纷乱思绪理也理不清。
六年前,曲相仁拿着烧得滚烫的「罪」字烙铁往他脸上烙黥印。
热意已经逼到羽睫,奄奄一息的奚将阑已做足脸上顶着「罪」字的黥印度过余生的打算,一股熟悉桂香隐约靠近。
盛焦一身崭新的獬豸纹黑袍,逆着光居高临下看着他。
浑身脏污墨发凌乱的奚绝茫然对上他的眼睛,好久才逃避似的垂下头。
……骄纵的小少爷第一次感觉到难堪是什么。
盛焦不知说了什么,狭小囚室的人悉数离开,随后他大步上前,强行将奚绝全是血污的衣袍撕开,亲手拿着滚烫的东西靠近奚绝伤痕累累的后肩。
一直安安静静毫不反抗的奚绝突然开始剧烈挣扎,他什么都听不到,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正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拼命用筋脉尽断的双手妄图推开盛焦。
盛焦死死将他禁锢怀中,宽大的手似乎发着抖捂住他的眼睛,将一枚滚烫的黥印烙在后肩。
三个月的熬刑没能让奚将阑掉下一滴泪,但黥印被盛焦亲手烙下时,他却哭得浑身发抖,几欲崩溃。
直到后来,奚绝才知道那是个字。
——屈辱的「灼」字。
从守卫松懈的獬豸宗逃出后的六年来,奚绝因这个时常滚烫的黥印对盛焦藏着满腔怨恨。
他恨盛焦并未给他一直想要的公道。
恨盛焦的「诛」和「灼」。
恨意断断续续了六年,奚将阑此时却如堕烟海茫无头绪。
獬豸宗只代表屈辱的黥印……
也会护人吗?
奚将阑被黑猫扶起,茫然地看向被其他一百零六颗天衍珠强行制住跪在地上的曲相仁,久久没回过神来。
黑猫还以为他是被曲相仁自爆吓傻了,抬手拍拍他的脸。
“奚将阑!奚绝!醒一醒,没事了没事了!”
奚将阑迷怔回神,神色复杂看着散发丝丝雷纹的天衍珠。
因灵丹自爆到一半被强行制止,曲相仁浑身经脉全都在渗血,近乎奄奄一息地跪在那,若是没有天衍珠的灵力支撑着他,怕是直接摔在地上。
奚将阑视线掠过远处的横青帘和酆重阳。
横青帘眸中闪现一抹可惜,但他惯会察言观色八面玲珑,笑着上前道:“小仙君受惊了,还好您没出事。”
奚将阑看着他,突然也笑了:“是啊,太不好了,我怎么能没出事呢?”
横青帘含笑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疑惑,似乎不懂这话意思。
奚将阑懒得和这种老狐狸寒暄周旋,淡淡道:“横大人,代我向玉度问好。”
这话一出,横青帘便知道奚将阑不打算继续追究,心中悄无声息松了一口气,笑容真实了些。
“小仙君先忙,我等先告辞了。”
奚将阑没搭理他。
横青帘笑着恭敬行了一礼,抬手一挥,横酆两家的人悉数褪去。
横青帘和酆重阳两人的分神也悄无声息消散在原地。
奚将阑看着满院狼藉,心想盛焦回来肯定又要骂他,要怎么敷衍他才能不被凶呢?
奄奄一息的曲相仁怨恨瞪着他,奚将阑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后肩上那个已经褪去「灼」字雷纹的红痣,淡淡道:“曲执正。”
曲相仁恨恨看他。
本以为奚将阑会耀武扬威、落井下石,却没想到他沉默许久,突然没来由地问了句:“六年前,獬豸宗的黥印是什么样的?”
曲相仁一愣。
奚将阑问完也后悔了,他终于舍得起身,缓步走到最后一层台阶,居高临下看着曲相仁。
他本该有很多话要说,但又莫名的神不思蜀,摸着右肩也不知在想什么。
“呵。”曲相仁口中不断流着鲜血,却喘着粗气艰难道,“横酆让三家当年做过的恶事,随便哪一样都比我曲家多。当年你被关押入獬豸宗熬刑,也有他们的手笔。”
奚将阑眸子失神,心不在焉地说:“不用你提醒。你们谁做过什么,我都记着呢。”
曲相仁愣了一下:“那你还答应放过他们?”
奚将阑终于回过神来,垂眸看了曲相仁好久,突然没忍住笑了。
“不会连你也信了吧?”
曲相仁:“什么?”
黑猫也:“什么?”
“你还真以为让端是为了向我赔罪才闭生死关啊?”奚将阑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似笑非笑道,“让尘堪破天机,知道他近些年有突破大乘期的机缘,这才闭了生死关。”
曲相仁:“……”
黑猫:“…………”
曲相仁愣了好久,脸色瞬间灰白如死,惊恐地瞪着他:“你!你在诈我们?!”
“是啊。”奚将阑将右肩的手收回,不知怎么心情突然好得不得了,笑嘻嘻地说,“看来横青帘是真的老了,脑子都不如之前活泛,这种话竟也信?”
若说之前曲相仁对奚将阑是怨恨,此时却是惊骇和畏惧,被天衍珠制住的身体寒毛卓竖。
“他们未亲身而至,我此番同两家翻脸也杀不了他们。”奚将阑兴味盎然地道,“我只是随口一说揭过此事而已,既没向天道赌咒、也未对天衍发誓,做不得数的。”
曲相仁浑身栗栗危惧,抖若筛糠。
面前的人明明毫无灵力是个被风一吹就能倒下去的废人,但在他眼中却像是个狰狞可憎的怪物。
——被风吹乱的墨发似张牙舞爪,含笑的秾丽面容如青面獠牙,就连轻缓呼吸都好似淬了毒。
一个如盛焦一样……
被他们亲手逼出来的怪物。
奚将阑微微俯下身,声音轻得几乎是气音,黑沉眼眸倏地变成诡异的金色,艶美的脸病态又带着隐秘的癫狂。
“当年作践过我的,一个都别想逃。”
第33章 屠诛线索
獬豸宗位于深山大泽中。
背靠连绵雪山,三面皆是一望无际的沼泽水,毒雾瘴气萦绕看似平静,实则薄薄一层水面之下则是无数汹涌交汇的流川。
凶悍钩蛇、无支祁遍布四周,獬豸宗建立数百年,凡从戴罪逃出的犯人,皆会葬身凶兽之腹。
——除了六年前的奚绝。
盛焦一袭獬豸纹黑袍,面无表情踩着水面进入暴雨滂沱的獬豸宗。
执正已等候多时,见到盛焦宛如瞧见救星,言简意赅:“见过宗主!申天赦无故大开,已有厉鬼幽魂从幻境入现世,您……”
执正说着,看到他空荡荡的手,倏地一愣。
宗主从不离身的天衍珠呢?
盛焦大步往前走:“有人进去?”
执正回神,忙道:“没有,申天赦封印之处无人敢靠近。”
盛焦没再应声。
护身禁制将倾盆而下的大雨阻挡在外,他高大身形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刃,劈开雨幕,大步进入申天赦封印处。
当年盛焦将逆理违天的申天赦幻境封印时,放置一只獬豸神兽的石雕在阵眼处,常年矗立震慑幻境。
此时生了灵识的獬豸神兽石雕已被强行击碎,碎石遍地。
隐约听到石雕灵识呜呜咽咽地在雨中哭泣。
瞧见盛焦终于过来,委屈的哭泣声更大。
阵眼已毁,一百零八块巨石被震得东倒西歪,破碎石雕旁的虚空裂开一条漆黑缝隙,微微扭曲着好似将周遭一切吞噬进去。
——看着,就像一只诡异无情的眼睛。
带着怨气的幽魂厉鬼在大雨中徘徊,同獬豸宗的修士相互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