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之子 下(307)

　　斑船长喊道：“说得没错！！”
　　“你这被曼斯菲尔德洗脑了的可怜虫！！他不过是腐朽僵化的维持器。你以为自己是某个人类的延续，你以为自己在为世界而战，实际上你不过是在维持这个恐怖的宇宙。刘星泉的父亲已经死了。更多的人也已经死了。西宜奇上无数的民众也死了。难道你没听见那亿万个灵魂的惨叫吗？如果你不清除病毒，如果你继续阻止我的伟业，那么这些死亡就毫无意义。他们的生命不会获得回归。这个世界依然充满了无尽的苦难，到处都是无法摆脱的毁灭与死亡，这个世界终将会走向末路。”
　　颜真说：“不。在刘星泉回溯观测时，我看到过去的颜真曾经模拟培育过一代又一代小人，但苦难与毁灭总是在这些小人身上接踵而来。过去的我对着那些小人抛洒无穷无尽的物资，实现一个又一个奇迹，尽可能地满足它们永不餍足的**，但结果却是它们习惯于奇迹而停滞不前，社会也因此停摆，最终所有的小人们都归于毁灭。无论过去的我尝试多少次，从来也没有真正让每个人都心满意足，从来也没有真正消除每个人的苦难，从来也没有让它们持久不变的繁荣。
　　那么，你想用事相之理来得到什么呢？去控制所有理性生命的悲欢离合吗？去控制每一个人的命运吗？无论是过去我的模拟，还是我所接收的空气先生的些许经历，都在告诉我这其中的无意义。强行干涉不会带来永恒的幸福，也不会带来永恒的苦难。”
　　“那是因为你浅薄无知。”
　　“也许，毕竟我所接收的知识远远不如你。但我知道，所有的文明都是在一路磕磕碰碰中成长起来的。如果你真的改写世界，就算你没有私心地去实现每个文明种族的福祉，但那些没有遭遇挫折的，从来没有经历过苦难的文明，无所谓生死的文明，还真的是它们自己吗？这样造就的文明不会有任何恐惧也不会有任何自省，它们究竟会成为什么样的生物？我知道它们只可能会狂妄自大，或者麻木不仁。”
　　颜真摸着下巴说，“所以，很显然，你只是想把宇宙变成你随心所欲涂抹的图画板。你只想把所有生命变成你的傀儡。”
　　“少说笑话了，你在用你浅薄的智人思维来推想这项伟业。”殁世龙说，“而我很清楚我的目标是什么。熵迟早会吞噬宇宙，但我永远不会放弃这些生命。我改写的世界终将得到救赎。”
　　“随便吧。”颜真说，“反正现在你就算触碰到了事相之理也什么都做不了。因为密匙的病毒永远与你相伴。你永远摆脱不了病毒，你也永远摆脱不了我。你存在的每一天，都会被这些鸡包围。”他笑了起来，“我会一直看着你。”
　　“你根本不明白你毁了何等的伟业！！我本来将会重新定义世界的真义！”
　　“我很明白。”颜真回答道。
　　他抬头看着穹顶，“理性生命之所以可贵，是因为他们对世界的疑问。正因为有了疑问，他们才能去观察世界。然后一步接一步，他们在失败与挫折中总结经验，他们才能窥探到世界的规律。这就是理性生命之所以为理性生命的根源。这就是生命进化的力量。无论结果是悲剧还是喜剧，他们都会义无反顾地承担这个结局。只要有疑问在，生命就会一直探索下去。生命对世界的疑问，才是生命最可贵的火花，谁也无法夺取，谁也无权干涉。”
　　“所以。”颜真伸手指向天空，“我在此向事相之理定义世界的真义。那就是——”
　　天地为之静默，聆听着他的真言。
　　“为什么这里会有鸡。”


第446章 爱与希望
　　闪起了明亮的光。
　　曼斯菲尔德自裂缝中走出。
　　他披甲执锐, 扬起的斗篷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风。颜真能从中闻到尚未消退的来自战场的余烬的味道。他的脸隐藏在晦暗的兜帽之中，唯有几根闪亮的发丝垂落在肩旁, 散发着神秘的辉光。
　　因为他的出现, 那些密集的鸡群们不得不挪了一下位置。
　　但就算是他，出现在这么一堆鸡群里也实在是有点好笑。颜真咧开了嘴。
　　“这并非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他的声音犹如拂过的密林清风，温和却又蕴含着力量。
　　“太不科学了！”颜真说, “你至少应该问问这里为什么有鸡。”
　　斑船长说：“是啊！请关心一下我！”
　　他这才侧过脸若有所思地端详起地面上无穷无尽的鸡群。
　　颜真摊开手，“最开始我并没有意识到, 但到刚才我才发现这个故事从头到尾都有你设计的痕迹。”
　　“哦？”
　　“另外我想说，刘星泉还有1.2亿的罚款以及被偷猎惹来的麻烦, 还有我竞拍的7个亿实际上就是监督之眼的公款公用, 另外西宜奇被折腾成这样，这些都需要监督之眼的某人来善后, 而不是在达成目的后就不管了！”
　　他转过身望着他, 颜真能感觉到自己的思维单元在轻声细语，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他所有的思维，看见了他所有的记忆, 看见了所有的世界。然后他说：“我已经明白了。
　　所以, 不可一世的殁世龙被一个人类给耍了，它以为自己得到了事相之理的密匙。但实际上它却走进了那个早就等着它的陷阱。这就是故事的结局。”
　　他伸出手，一个水滴形状的钻石落在了颜真的手掌心。
　　颜真问道：“这是什么？”
　　“西宜奇的灾难将会得到修复。”他的身后又重新闪现出了亮光，一个裂口正在缓缓开启, 那是扭曲了时间门与空间门的漩涡。他即将离去。
　　“你就这么走了？变成削苹果机的罗肯M90还在等你回来呢！”
　　“它已经到90了吗……”他低声道。
　　“你就这么走了？”
　　“这是故事的结局。”他掀开了兜帽, 那双目睹了无数文明兴起与陨落的双瞳如星辰般注视着他, “这也是故事的开始。”
　　“这次相遇并非初始，亦非终结。”他说，“我们会再度相见, 在过去与未来。”
　　“等等！！”
　　曼斯菲尔德转身踏入了裂缝之中。颜真看见了他最后的微笑。
　　对于他来说这只是故事的开头。在那不知何时走出的漩涡中，他将在过去的时光长河中化身为那位猫先生，小心地维护着这条道路的方向。黑盒会隐藏得太深，殁世龙将会不断计算，探查，观望，寻找着各种变数。但纵然机关算尽，也不可能看清每一条道路。与黑盒会争斗的漫长时光中，这将是一次千载难逢的良机。
　　他必须时刻谨慎。
　　他的身影消失在迷炫的光彩之中，只留下了如雨般沙沙的白噪音。
　　他有着和空气先生相同的温暖气味。他是遥不可及的曼斯菲尔德。
　　但在有一天，他是猫先生。在有一天，它会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在有一天，它会对他说：你非法侵占了人体，罪人。
　　这是故事的开头。
　　在他的脑海中，拼图一块接一块落下，直到最后一块严丝合缝。
　　这是故事的结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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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星泉正在飞翔。
　　他听到了洛萨和他的朋友们在他的背后窃窃私语。
　　“下面该去你该去的地方。”他们重复着颜真的话语。
　　“该去的地方？”刘星泉问道，“我该去哪里？”
　　艾谢尔亲王轻声细语。
　　他的眼前是黑色宇宙的幕布，星星影影绰绰，那星云犹如奔腾的海浪。流动翻涌的星云中心是那喷涌的星星的泉水。他曾经无数次地看见这个景象。美丽的星星之泉，就像是一个变幻的女性面庞。
　　“妈妈。”他低声说。
　　而后他听到了歌声，一开始是模模糊糊的耳语，然后就像是落下的雨滴，歌词逐渐清晰。那是他在这趟旅程中一直听到的歌声。
　　于是他知晓了自己该去向何处。
　　他飞向错综复杂的金色丝线，跃进了那古老而又遥远的时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