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之子 下(220)

　　“艾谢尔亲王殿下，你在说这一切并非是赛狄人的阴谋。”
　　“正是。”
　　当亲王说出这句话后，弧形长桌上泛起了一阵轻微的气味波澜。
　　弧形长桌上一共围坐着九位当权者，当他们齐聚一堂时，就是西宜奇女王以下的最高权力机关。他们有首相，有最高内政大臣，有大法官，有检察总长，有军务总理，有海军大统领，他们的话语一言九鼎，他们现在正执掌着西宜奇的生死。
　　眼下亲王以及诸位西宜奇的最高当权者们正处于永恒宫——西宜奇虫群的中枢心脏。与其称它为宫殿，把它看做是一个堡垒倒更为恰当。就算是此刻西宜奇已经陷入了混乱的泥沼，但这座堡垒却依然井然有序。在层层难以置信的安保程序与繁复密保流程下，这里的安全守卫超乎想象。
　　亲王能够记得在进入永恒宫时看到的一道道守卫以及四处移动的警卫小机器人，它们以各种方式守护着西宜奇核心中枢。在如今整个西宜奇网络通讯作废的紧急事态下，永恒宫内却依然能以某种不受干扰的方式进行内部通讯。此处强大的能量防护盾足以抵挡任何来自轨道的强力导弹，击破永恒宫的难度几乎等同于毁灭整个星球。
　　这意味着西宜奇的最高权力机构依然能够保持顺畅运行，问题只在于他们运作的方向。
　　海军大统领站了起来，与身着艳丽西宜奇长袍的其他与会者相比，她身穿一袭军装，仅以一条金链作为装饰。她的人形模拟外貌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白肤黑发浅瞳的少女，但她散发出的成熟气味则表明她的年龄远超她的外表。“殿下？您是认真的吗？”
　　我不认真我站在这里干什么。“我们眼下的敌人不是赛狄人。”
　　“殿下！”海军大统领几乎是在咆哮，她举起手，指向窗外的天空，“您看天上！您听到这炮击声了吗？赛狄人对我们开火了！现在逝去的每一刻都有无辜的西宜奇人在丧命！你竟然说敌人不是那群胖头鱼？”说到最后，她的气味都有些破碎。她愤怒地瞪视着亲王，而后重重地坐下。
　　“我们的民众正在死去。”军务总理起身道，“目前西宜奇要做的就是对赛狄人的无耻行径予以还击。现在不是谈论什么黑盒会的时候。殿下，您刚刚所在的宴会厅就遭受了赛狄人的轨道炮击，这一点全城的人都目击到了。您知道这场灾难杀死了多少西宜奇人吗？”
　　你们的愤怒不过是正中黑盒会的下怀。“关于这点，我带来了当时一个重要的证人。”亲王后退一步，示意赛狄财务部长走上前。
　　当这位健美圆润的赛狄财务部长正式站在发言台前，在场的当权者们都散发出了一种近似于嘘声般的气味。西宜奇人讨厌虎鲸状的赛狄人，他们从不掩饰自己的眼神。自这位赛狄财务部长进入永恒宫以来，这种鄙夷仇视的目光就没少过。见她竟然还有脸面上台发言，现在众人更是情绪激昂地发出嘘声。
　　赛狄财务部长面色不变，她朗声说道：“死去的并非只有无辜的西宜奇人。方才的宴会上我们突然失去了我们的贸易部长，轨道炮击在对准西宜奇人的同时，也瞄准了我们数百位外交代表。他们当中有致力于与西宜奇和平合作的官员，有为了扩大焕新剂贸易拯救变异病人的企业商务代表，也有了为了援助西宜奇而来的诸多专家，刚才的炮击也一样夺去了他们的性命。诸位尊敬的西宜奇大人是认为我们赛狄人是在故意杀害我们的同胞吗？避免战争，停止攻击，保持克制，才是我们现在应该做的事。”
　　这番嘹亮的发言后，会场响起了一些轻微的议论声，亲王注意到，原本激烈的敌意稍许缓和了一些。
　　“那么轨道上的贵军又在干什么？”海军大统领咆哮道，“我们收到的最后通讯显示，轨道上的赛狄军方率先发动了炮击。”
　　“因为幕后黑手黑盒会将错误的讯息传递给了他们。”赛狄财务部长说，“他们误以为是西宜奇人先对我们外交代表团下手。这可能是他们的误会。”
　　“误会？？现在的情况表明你们摧毁了我们至少一个空港。现在更是在轨道上对我军开火。”
　　“女王的西宜奇是不容侵犯的！”军务总理吼道，“是你们在挑起战争。”
　　“是黑盒会在操控我们彼此争斗。”赛狄财务部长说，“现在如果继续纠缠谁先开火的问题，只会让战争进一步扩大化。”
　　内政大臣突然出声了，他是与会当权者中装饰得最华美的大臣，在亲王的眼中，他是一个金发褐肤的美人，脖颈上，胳膊上，头颅上都穿戴着闪闪发光绚丽夺目的珠宝饰品，但最美的还是他那张阴沉冰冷的脸。他微微抬起眼，“你口中说着黑盒会，但说到现在却没有任何证据。”
　　赛狄财务部长此时的语气终于有些不稳，“我的同僚们都死了，不是黑盒会难道是你们西宜奇人干的吗？”
　　这句话无疑于是一滴炙热的热油，引来了众人一片愤怒的嘘声。亲王走上前，“我可以作证，在先前查封共同幸福会时，我们就已经发现幸福会的背后主使是黑盒会。这一点达熙局长可以提供明确的证据，女王陛下已经知晓此事。现在不过是黑盒会阴谋的进一步延伸，现在我们每一次争吵，都是在滑向战争的泥潭，都是在按照黑盒会的剧本起舞。看清真正的敌人，才是现在的首要之事。”
　　听到女王陛下时，与会者们终于有些动容。首相问道：“陛下她也认为有黑盒会？”
　　“是。”
　　首相按下一个按钮，他询问道：“现在能联系上陛下吗？”
　　“不能。外面的通讯依然一片混乱，瑰多卫二还是联系不上。”
　　首相抬头道，“现在我们无法向女王陛下求证这点，但摆在眼前的事实是赛狄人正在撕毁协约对我们发起攻击。”
　　“我还有一个证人。”亲王说。
　　理那鲁走到了发言台前，用抑扬顿挫的语调开始了他的证词，“我目击到大批赛狄外交代表团被杀害的惨状，我也目击到了有不明傀儡向这位赛狄女士发起进攻，同时这台傀儡还试图杀害我们的第一亲王，是我及时阻止了这一切。”在提到他拯救第一亲王艾谢尔时，他特意加重音重复了两遍。
　　亲王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我不认为这是赛狄人的表演，诸所周知，赛狄外交代表团有诸多赛狄人的精英与骄傲。让他们先杀害自己人再以这个借口来攻击我们，未免太匪夷所思。如果不是这位赛狄女士幸存下来，恐怕真相就真的永远埋葬在鲜血之中了。同样，我们西宜奇人更是不可能做出杀害盟友这种事。所以，我认为这事一定另有蹊跷。”
　　“你认为这是黑盒会干的吗？”首相问他。
　　理那鲁犹豫了一下，而后他诚实地回答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艾谢尔亲王所说的黑盒会是真是假，但眼下我不觉得是赛狄人在挑起事端。”
　　与会者们又低声议论了几句，检察总长起身问道：“尊敬的赛狄财务部长，如果我们西宜奇按照你的想法保持克制，面对赛狄人只防御不还击，那么一旦局面失控，我们西宜奇方将陷入万劫不复的灭族危机。”
　　赛狄财务部长立刻说道：“我将尽全力联系轨道上的赛狄军方，呼吁他们同样保持克制。只要通讯能修复，我会发表公开广播，请求所有赛狄公民保持冷静。我相信，通过我们双方携手，一定能够最大程度将冲突损害降到最低，避免这场悲剧的战争。”
　　到此为止，该说的事情已经讲明。
　　接下来就到了决议的时刻。
　　亲王沉默地看着与会者们对是否对赛狄军方开战轮流表明自己的立场，军务总理毫不意外地站在了支持开战那边，而海军大统领在沉默数秒后同意保持克制，亲王用自己的席位为保持克制派增加了砝码。当轮到最后的首相表明态度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了他的身上。
　　亲王注视着这位首相，然后他看见了首相衣服上的纹章，那个图案是重羽部族的纹章，他想。一种微妙的感觉涌上了他的心头。这时首相开口了：“我同意亲王的观点，我们应该保持克制，敦促停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