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有引力[无限流] 下(174)
谢相玉咳嗽两声,带着哭腔,用恨不得把易水歌的肉咬下来的力度,愤恨道:“……吃。”
……
浓重的雨云笼罩了五个安全点。
窗外大雨如注,屋内则是一片安然平静。
在昨夜宣布进入决胜局的同时,高维人就非常无耻地停止了商店的补货。
终焉之战的氛围愈来愈浓。
很多玩家在世界频道里交换着物资。
有氧气和食物的玩家使用尚能运行的交易系统,就近把手头的物资交易给其他匮乏的玩家,来交换自己缺乏的东西。
事已至此,他们已经不去讨论他们无法参与的副本,也不去催促“立方舟”赶快行动,只是尽己所能,互相帮助。
眼见这样的情境,“立方舟”也的确不能耽搁下去了。
不管高维人有没有准备好副本,他们都要尽快行动。
在把易水歌送来的道具进行适当的分配后,南舟唤醒了游戏界面。
在背景里蓊郁不死的生命树,全部的树叶都投入秋风之中,徒留枯枝。
而随风飘曳下的树叶聚成一团,凝结合拢。
一张泛着光芒的“终局卡”,出现在了他们的仓库中。
只要他选中这张卡片,最后一个副本就会到来。
等他们再睁开眼睛时,这副本中所有玩家的生死,就全要看他们五人了。
他第一个看向元明清。
元明清咽下一口口水,点一点头。
他又看向陈夙峰。
陈夙峰平静地点下了头,手掌却攥得铁紧,腕子在微微发抖。
他身上背负着哥哥和虞哥两个人,无论千难万难,他也得走下去。
李银航把变成了蜜袋鼯的南极星在仓库中藏好,认真向南舟表态:“我尽量努力。”
南舟回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最后,他将目光投向了江舫。
江舫反问他:“昨天睡好了吗?”
南舟:“嗯。”
江舫便笑开了,轻轻用手指碰了碰他后颈上的咬痕,暧昧又温存地抚摸了两下,提醒自己再也不要发生类似的事情。
他对南舟说、也对其他的人说:“那么,我们一会儿见。”
第278章 蚂蚁(一)
南舟做了一个梦。
与其说是梦,更像是剧本开始前的过渡剧情。
他被埋入了一片窒闭的空间,仿佛有千钧的力道压在他的胸前,逼得他无法呼吸。
他只能穷尽全部力气,竭力推开压在自己胸口和身前的重负,像是求生的蚂蚁,艰难摆动着须触和节肢,试图钻出硬质的土壤,在无限的黑暗中找出一线生路来。
终于,新鲜的空气和阳光在渐趋疏松的土壤间缓缓透出。
南舟终于来到了阳光之下。
他短暂地享受着自由的欢愉。
但兜头而下的阳光很快带来了剧烈的、烧灼的痛苦。
南舟的身上开始着起大火。
他想要逃离阳光所及之处,可他的力量根本无法触及天堑之外的太阳。
无处不在的阳光,在他身上燃起了滔天的烈火。
烈火向天,信信的火舌一路翻卷,也始终无法触动太阳分毫。
南舟用尽最后的一点气力,向上望去,想要看清太阳的所在,好在四周找出一片荫蔽之地。
随即,他发现,那高悬于他不可及之处的,好像并不是太阳。
……而是一面凸透镜。
这是很多人在儿时玩过的游戏。
在童声笑语中,一只落单的蚂蚁无处可藏,被凸透镜折射的阳光牢牢瞄准,身上慢慢腾起青烟,直至被烧得肢体痉挛蜷曲。
对蚂蚁来说,这是一场绝对的劫难。
可对人来说,这不过是一场略带残忍的游戏罢了。
在如焚的余痛中,南舟双手撑住床板,猛地翻身坐起。
几秒钟后,南舟又缓缓躺了回去。
他并不急于睁开眼睛。
他用单手胸口,调匀呼吸,让自己的感官快速从幻境迷障中恢复正常,免得又把幻境误当了真实。
然而,在睁开眼睛的一刹那,南舟发出了一声质疑:“……嗯?”
眼前的一切都过于熟悉。
墙上自制的挂历,显示日期是8月18日。
桌上是摊放开来的日记。
画到一半的水彩旁摆着还没来得及清涮的调色盘。
南舟转身掀开枕头,下面是一本《梦的解析》。
他第一时间抬起手,做了一个手势,唤醒了游戏菜单。
背景中的生命树已然枯萎,徒留一树老枝,一切的生机和希望,都被他们交换成为了最后一张卡片。
……这证明他依然在游戏之中。
而当强烈如潮汐一样的耳鸣褪去后,一个熟悉且婉转的啁啾声在窗外响起。
南舟抬腿下地。
那双他永远也穿不坏的拖鞋就放在他记忆里的位置。
他把拖鞋踢开,衬衫微敞,径直走向窗边,拉开虚掩的窗户。
一室原本黯淡的天光骤然大明。
南舟注意到,他的窗外没有苹果树了。
而那啁啾的声源,也在瞬息间被他捕捉到了。
——那是一只圆圆胖胖、黄毛短喙的小肥鸟。
从他有记忆开始的每天早上,这只鸟都会固定出现在他的窗前。
南舟计算过,它每天早上6点整会在自己窗前逗留50秒,闹钟一样风雨无阻,单为了来叫几嗓子。
唱够50秒,它就会自行离开。
即使南舟拉开窗户,它也不会有任何生物应有的惊吓反应,兀自唱它的歌,准点来,准时走。
少年时期的南舟也曾尝试过把这只鸟捉进房间里,不许它离开,想看看第二天会发生什么。
这只没有自我意识、只遵从既定指令的鸟,扑棱棱地在屋内飞了一天一夜,从东到西,不知疲倦,一声未鸣。
少年南舟也一夜未眠,守着它,想看看会发生什么。
第二天早上6点,啁啾声准时在紧闭的窗外响了起来。
少年南舟带着一点欢喜,奔到了窗前,以为自己真的改变了什么。
在拉开窗户前,他回头对那只停留在书架上的小黄鸟认真宣布道:“我给你找了另外一只鸟。”
他没有能够一个陪伴他、理解他的生物,可如果有一只新的小鸟能跟这只鸟做朋友,那也是很好的。
然而,当他拉开窗户时,窗外是一片空空如也。
在他一个恍神时,屋内的鸟从窗户的缝隙中俯身冲出,稳稳落在窗上它站熟了的地方,引吭高歌。
那悦耳的啁啾声响足了50秒,就扑扇着翅膀,转身离去。
永无镇里,从来就没有、也不会有第二只鸟。
就连第一只鸟,也是薛定谔的鸟。
在他打开窗户前,谁也不知道外面的是鸟,还是6点钟准时响起的叫声。
……
这回,他推开窗,又见到了那只鸟时,南舟是一点也不惊讶的。
他甚至礼貌地和暌违许久的小黄鸟打了招呼:“你好。”
随即,他单脚踏上窗框,毫不犹豫地纵身从楼上跃下。
人为制造失重心悸的感受,是催逼自己从梦或者幻觉中醒来的最好手段。
当他双脚稳稳落地、而周围的景象仍一成不变时,南舟轻轻嘘了一口气。
所以说,不是做梦,也不是幻觉。
除非他身处在一个非自杀而不得醒的深度睡眠中,否则,这就是他要过的副本了。
……他回到了永无镇。
一切尚未开始的地方。
如泻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带来无穷无尽的温暖。
南舟想,舫哥在哪里?
他的队友们呢?
是各自分散在小镇里,还是根本不在这个副本之中?
南舟回忆了今天的日期。
好在这是极其普通的一天,不是光魅集体活跃的极昼之日,也不是会带来衰弱的满月之日。
就算银航他们失散在了永无镇中,白天的永无镇居民,也不会对他们造成任何伤害。
更何况江舫来过这里,他是认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