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有引力[无限流] 下(168)
他笑嘻嘻地把玩着掌心南舟的记忆,像皮球似的捏了几下那柔软灰色的光团,便随手扔进了数据垃圾站,任那段宝贵的记忆,被绞杀在垃圾站的乱流中。
“他们两个不是都喜欢卖弄聪明吗?”他嘲弄地冷笑道,“好,我给他们这个机会。”
“您的意思是……”
“南舟现在没有关于江舫的任何记忆,记忆抽离也对他的精神造成了严重的伤害,除非脱离那个地方,这种影响才会消失。”
“所以,等正式开服、进入副本后,对南舟来说,他就是好好地在小镇里待着,突然空降到了这个地方。”
主管先生兴奋地比划起来:“到时候,我需要一个密闭的空间,需要限时,需要玩家彼此怀疑、彼此攻击的环节,需要一个猜错即死的赌命游戏——南舟如果真的够聪明,那他一定会发现,江舫和他一样,也是一个‘外来者’。”
“那南舟就会亲自送江舫去死。”
“想想看,江舫放弃自己的身份,救了南舟;南舟也为了救他,放弃了自己的记忆。结果,在他们相遇的第一面,南舟就杀了江舫——”
主管先生为自己这个天才的想法倾倒,掷地有声,眉飞色舞:“这才是精彩又有意思的‘麦琪的礼物’啊,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麦琪的礼物”——指第一次见面就搂腰骑身然后被铐在一起的美丽爱情故事。
第274章 愿(三)
如果让高傲的主管先生亲眼见证现在正在发生的一切,他恐怕会羞愤欲死,自戳双目。
但他早就没心思去看了。
谁都不会想到,在他一时兴起之下,玩的“私放两个测试人员进入正式服自相残杀”的游戏,会激起多么骇人的波浪。
在南舟和江舫经历99人赛、一骑绝尘地夺冠,逼得高维一方不得不提早放弃“朝晖”这队摆在明面上的棋子、把“亚当”推上台面,这位主管先生就已经在最底层的三类人数据工厂里预定了一席工位。
当然,针对这位倒霉的主管先生的追责程序早就启动了。
起因是南舟他们的第二个副本,【沙、沙、沙】。
【可以收容副本boss进入仓库】这个bug,早在江舫尝试把南舟带出永无镇时,就已经被检测出来。
可是,为了能在最后的副本中成功回收处理这组人员,主管先生再次聪明地发挥了他的主观能动性,没有对这个bug进行修复。
当东西两岸的诅咒被活物打破,两股病毒式的诅咒力量开始交织着进化传递后,这些玩家只要彼此触碰,灵魂就会发生无序的传递。
这种灵魂之间的互相侵染是无解的,能以效率最大化的方式,迅速把这些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的老玩家打扫干净。
就算他们出了副本,他们也会带出别人的灵魂。
多么绝望,多么有趣啊。
效果也一如主管先生期待的那样精彩。
他一时高兴,彻底陶醉在了自己的天才之中,以至于忘记了去修正这个bug。
而忘记的结果,就是反手送给了南舟和江舫一个boss,让他们以极快的速度弥补了前期的分数劣势,并顺手拆了一个本来大有可为的新副本。
在赞助商先生的雷霆之怒下,这位聪明的主管先生被灰头土脸地从号称“云端”的一等区域中扫地出门,扔到了二等区中。
当然,游戏中的南舟和江舫是不知道这些的。
在主管先生如同丧家之犬流落街头时,他们用副本boss完成了和系统的一次交易,正在松鼠镇的广场上看烟火。
恐怕在接收到驱逐令时,这位主管先生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在哪一步做错了。
……
或许能和他的困惑有所共鸣的,只有现在和江舫、南舟一墙之隔的李银航和南极星。
虽然南极星已经尽力把副本中的剧情进行了还原,但因为南极星表达能力实在欠佳,外加他所知的信息残缺不全,他越讲,李银航越是一头雾水。
南极星抱膝靠床,泄气地嘀咕道:“……到最后我还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盘腿坐在床上的李银航,安慰地从后面拍拍他的肩膀:“没事,我也不懂啦。”
南极星沮丧地把下巴垫在膝头,柔软的金发顺着耳廓垂落。
他小声说:“我想去看看南舟。”
李银航看了一眼窗外西沉的月色:“太晚了,他们应该都睡下了。”
南极星把头埋得很低:“……我又离开他了。”
李银航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心头不由一软。
——按他自己的描述,以前的南极星我行我素,贪睡好吃,经常脱队行动,不听指挥。
可自从在大巴车遇到他们后,李银航眼中的南极星是一直粘着南舟不肯放的小鼯鼠。
不是南舟亲口要求的话,他甚至不肯离开他太远。
南极星失去南舟的时间,加起来总共也没有一分钟。
可这却成了他长久以来深埋于心的恐惧。
李银航不由想到,在那个由江舫和南舟一手构建起来的【末日症候群】的世界里,南极星被他们暂时关在了储物槽里。
在脱困后,他冲他们一顿乱叫,浑身炸毛,气得直发抖,用一个苹果才哄好。
可现在回想起来,李银航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当时在南极星眼里泛滥的点点波光。
那时的他,根本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一味挠墙,也没人能听得到他的呼叫。
他再一次被孤零零地抛弃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就像南舟伤重而死,他却无论如何也唤不醒他时一样。
还有,他们在安全点内被追杀、要靠藏入南极星的嘴巴躲过围剿时,李银航清楚地记得,自己曾从它的眼睛里读到了一种怪异的忧郁神色。
要知道,跟着南舟的这一半南极星,是拥有着全部的记忆的。
他知道,自己用掉一次能力,就会衰弱一点,相应的,另外一个自己就会更强,就会带着属于南舟的记忆,回到南舟身边。
他的忧郁,是源自于不舍。
——南极星不舍得让他的朋友南舟,记起来“他曾经死过”这件事。
想通了这一点后,李银航放低声音,哄着没有安全感的小鼯鼠:“他们现在好好的,就在隔壁呢。”
南极星没有说话,只是乖巧地被她摸了头。
李银航又问:“不信的话,我陪你去看看他们?”
出乎她意料的,南极星又摇摇头。
“他们有话说。”他闷闷道,“我不去了,明天早上再去。”
李银航从后面推一推他的脑袋:“那就睡觉了。”
她注意到,听到“睡觉”两个字,南极星的耳朵猛地动了两下。
他及时把整张脸都埋入了臂弯深处。
但李银航还是捕捉到了他面颊上波光粼粼的金纹薄光。
南极星瓮声瓮气道:“你等会儿,不要看我,我马上就变回去。”
李银航自顾自躺好,笑说:“没事的。我等你。”
经过这番交谈,李银航已经对南极星有了充分的理解。
不管明天早上醒来,南极星是人形还是鼠形,她都不会再有任何不安。
在一个小小身影爬上床来、垫好枕头,酣然入梦后,李银航动手把一个苹果摆在了枕边。
苹果的芬芳气息弥漫开来。
她希望在南极星的梦里,能开出一树蓊郁漂亮的苹果花来。
……
一墙之隔的另一间卧室中。
江舫和南舟又各自躺回了床上。
复盘这个漫长的故事,消耗了他们太多的精力。
现在尘埃落定,他们也自在舒适地合被而卧,各自沉默。
江舫摩挲着南舟的小腹。
以前,为了看管南舟,他和南舟同床共枕的时间也不少,只是一颗心总是在自我拷问、自我拉扯,得不到全部的自由。
现在,心结渐消后,小时候从他父亲那里耳濡目染而来的许多温情技巧,便自然而然地无师自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