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气运我一无所有(63)
多狂妄,多可笑?
“那一次群芳会虽说最后仍是认真打了,心里却总是过意不去这个坎。”江景行一笑:
“阿辞你和我们不一样,你对什么事情都认真,不像我们当初哪会儿,天大地大全不放在眼里,欠教训。这一次我看阿辞你打,权当弥补。”
谢容皎笑了笑,那笑意融化在他素淡眉眼里,一下子鲜艳动人起来,露出冰层后秾丽的真面目:“我会好好打的师父,等我拿第一回 来见你。”
他心中萌生一个念头,仿佛在土壤里孕育很长很长时候,一朝破土而出,既长成不可撼动的松柏参天。。
你们一辈的遗憾,由我来描补。
无论是群芳会,还是至大至远如九州天下。
次日一早,便迎来谢容皎与姜长澜的一战。
小乘已跻身九州上流强者行列,在宗门世家中地位颇高,平日里很难见到两位小乘境的修行者全力相搏。
更何况是两位身负盛名的少年修行天才。
姜长澜长在镐京城里,人们对他天资能耐有目共睹,加之伴着谢容华大胜东荒的捷报传开,他历年来的战绩随之威名远扬。
旁人一致认为他列不到四秀名单里去,不是因为他比四秀差。
恰恰相反,以姜长澜小乘巅峰,半步大乘的门槛触手可及的战绩,反比四秀来得更强。
而谢容皎,不提他本身如何,谢家二子,圣人首徒的身份太重,重得即使是冲着名头,也要来一看比试才不枉此行。
密密麻麻占满观战台的人群倒未曾出现过一面倒的局势。
看好姜长澜的人更多些,站谢容皎能赢的人也不少,勉强称得上一句势均力敌。
小娘子这边看法却纷纷很是一致:
“谢郎君龙章凤姿,单看姿容已然不凡,定能在此战中脱颖而出。”
“再说谢郎君由圣人亲自教导,剑术定然纵横无敌。”
“何必多言?总之押谢郎君能胜就是。”
有同门的男弟子不服出声:“谢家郎君剑术修为确实很高,然而姜长澜将至半步大乘——”
他后半句在性子泼辣的小娘子瞪视下逐渐消音。
旁边师弟拉住他,弱弱道出残酷事实:“师兄你莫去争论,你又不是不知师姐师妹她们——”
“都是看脸的。”
台上两人凝神而立,灵力淌过周身经脉生生不息,气息圆融无暇,站姿从脚尖到头顶瞧着没半分瑕疵破绽。
姜长澜先打破这份无暇。
他拔枪在手,朗声笑道:“上台前我顾虑良多,阿姑和姜家的脸面不能堕于我手,第一战落败未免难看,翻来覆去想着这些东西,失了下乘。”
“等上台之后,我反而无心去想那么多,只望与世子好好打一场,输赢脸面,末流小道。全力以赴,不留遗憾。”
镇江山出鞘。
出鞘一刹那剑身光辉,让人疑心是谢容皎摘了一片云霞在手。
一城三宗四姓的子弟尊贵不假,背负的也比旁人多。
门派脸面,师长威严,自身风光一个不能落。
他们是九州最有前途,这片浩渺天空下最闪耀的年轻天才,将来是撑起整个九州的栋梁,总要和旁人格外不同些。
比如身上担着长辈的殷殷期许,家世门派数千年积累下的名气声望,乃至于九州的未来。
谢容皎平静道:“那就来战。”
比如说群芳会上刀剑铮铮,风送意气到云霄。
第59章 群芳会(十四)
众人屏息, 一时唯余下台上利刃破空声不息,刺得人肌骨发麻,耳膜生疼。
谢容皎拔剑慢,出剑却快, 一线光明剑尖直指,拔地而起。
“浩然剑分三境。”方临壑开口。
他练剑成痴, 天下但凡有点名头的剑谱皆被他潜心研究过一番来路招数, 其中圣人所习浩然剑自然是重中之重。
剑门搜罗的浩然剑谱都快被他翻烂。
剑门弟子对浩然剑确实好奇,盯着台上不放的同时不忘侧耳倾听。
“浩然剑入门极难, 十万个剑修中难寻出一个得入其门之人,能以剑势调动周围浩然气,浩然剑反馈于剑势, 使得剑光光明大放, 便算入门。”
“按师兄说法, 剑势仅放光明是最下乘?”裴茗忍不住多嘴问道, “可圣人在北荒出手, 也是光芒大放啊。”
他至今仍把江景行那次出剑记得清晰,周室新皇登基放的烟花都未必有他剑光亮堂。
方临壑冷冷瞥他一眼。
圣人出剑,浩然剑三境如指臂使, 当然不可沦为一谈。
裴茗乖巧闭嘴, 做了个封住自己嘴巴,绝不打扰方临壑的手势。
方临壑往下说:“谢家世子在台上出的第一剑, 已达到浩然剑的第一境, 由虚入实, 将散布的浩然气,调动成剑上一点几为实质的剑意。”
说来奇怪,明明谢家改立世子一事闹得九州尽知,人们称呼谢家姐弟仍然爱称谢容华为谢帅,谢容皎为世子。
台上那一线光明行至半空,忽而炸开,如鸾凤展翅,仙鹤飘羽。
方临壑眼中罕见有几分赞叹之色:“看来谢家世子的剑已练至第二境,浩然真意由少化多之时仍实而不虚。”
真是剑道奇才。
他心中已起战意。
不知姜长澜会如何接这一剑?方临壑暗自忖度,若是他自己,必要调动全身修为,以最强一招剑式与谢容皎硬碰硬,接下他凭小乘修为催动有浩然剑第二境的一剑。
姜长澜身经百战,在沙场对阵荒人魔修时再凶险的境况都遭到过,从来没有怂的道理。
当然是硬碰硬。
他手腕一转,枪尖雪亮利刃有雷霆缠绕,滋滋作响,整个人随着万钧枪势飞身而出,直迎浩然剑气。
他习雷法。
雷为天罚。
枪身上雷霆宛若活物,瞬间炸开数十缕迎头兜上剑气,速度快到不可思议,在肉眼中几乎一闪而逝。
台上看客来不及看清雷霆狰狞全貌,只听碰撞爆炸之声,雷霆剑气尽数粉碎,化为尘埃纷纷扬洒在地面上。
第一招不分胜负。
“姜长澜积累丰厚,出的一枪也在意料之外,谢家的世子竟能和他打成平手?”
“圣人唯一的徒弟能差到哪里去?不过才开局,局势有的变,鹿死谁手未可知,且看吧。”
两人被雷霆剑气交换的气浪阻上一阻,随即毫不犹豫,直身往前。
姜长澜枪尖一晃,划出风声呼啸,雷声不绝,连指向谢容皎周身十二处要害大穴。
他灵力附着于枪身,附着于雷霆之上,一旦防守稍有一疏忽,即会被雷霆如附骨之疽般缠上,绝不是远离就能高枕无忧的事情。
谢容皎懒得理会枪势扫荡之下落到自己袖角衣袂之上的雷霆余末,剑身一横,握剑直斩。
“两人竟是,一步也不愿意退吗?”
他剑身斩过去一刹那,剑势大炽,平空多千百线光明锋锐,风水雨露,雷霆闪电,无所不斩。
千百线光明又汇成一片,形成道剑光匹练,如将九天霓虹扯下一片掷往凡间,看着除了刺得人眼睛生疼似乎没甚意义。仅有直面的时候,方能觉出剑光匹练恐怖威压。
仿佛足以斩泰山,平沧海,压得人半点拔剑勇气也无。
他们终究是低估了谢容皎,低估圣人赖以成名的浩然剑。
有书院学子小声问沈溪:“看来这一局谢家世子胜局已定?”
沈溪摇头:“尚有变数。”
“那沈师兄如何看此局?”
沈溪非常坦诚,庆幸道:“还好我未曾报名武比。”否则一定会被打得很惨。
今天依然是个对自己实力心中没数的沈溪。
观战台上有人露出放松笑意,以为这一局胜负已定,向同伴笑道:“两人打开局起不曾留手,胜负定得好快,诶,天怎么突然黑了?”
沈溪口中的变数突生。
天光渐暗,流云聚拢,狂风大作,仿佛刚刚晴空朗日,万里无云的景象仅仅是被人们臆想出来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