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君情(53)
闻言林昭一笑,仔细把棋子收起来,刚要拿走棋盘却被顾知安先一步拿起,看他一眼松了手干脆把两盒棋子也递给他。
顾知安笑笑,端着棋盘往房里走。
“你这几日都没进宫,皇上也不宣你进宫,难道真的不和你闹脾气了?也真奇怪,皇上怎么老和你闹别扭,说小,他也小不了多少,都和我一般大了还跟个奶娃娃一样依赖你,这可不行。”胡夭夭见顾知安走开,连忙凑近问,“奶娃娃到了岁数也得断奶呢。”
听见这个比喻,林昭险些把刚喝到嘴里的茶水喷出来,稳住心神咽了下去,清了清嗓子。
“夭夭,这话在外不可胡说,那是皇上。”
“皇上怎么了?他什么样我还不知道,不过他坐在那儿,要谁一条命只是一句话的事,难怪人人都想要做帝王,还要一统天下。”胡夭夭盯着脚尖,“我游遍名山大川,见识了不少地方,看着那些景色时明白了,若能一统天下,那这些都是他的了,可真好。”
惊讶的看着胡夭夭,林昭从未想过这些心思竟然是从胡夭夭嘴里说出来。话虽简单可道理也是这么简单。
天下几分的确是各有千秋,但若能一统天下,不仅仅是成就千秋霸业更是满足那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心理。
贪念,每个人都避免不了。
林昭从思绪里回过神,见胡夭夭正盯着自己看,好像在琢磨什么,露出些宠溺笑意,“怎么,有话要问我吗?”
胡夭夭面上并无被发现的尴尬,反而笑盈盈道:“你不生气吗?顾知安那个人小气又心眼多,占有欲强,处处都霸道得很,从前还拈花惹草,处处留情,之前还假装中蛊引得你的生气,你怎么还能心平气和跟他在一起,也不见你生气。”
正要从房里出来的顾知安听到这话停下了迈出去的步子,站在那里想要听林昭怎么说的。
他的确和胡夭夭说的一样,霸道又专横还心眼多,恨不得能将每个人都摸清底,玩弄在股掌间。
“和他生气,只会惹得自己更生气,倒不如忍了这口气让他自己反省,心有内疚自然会顺着你的意思。”林昭余光瞥见地上那一道阴影,笑起来,“两个人总要有一个理智些,他疯了,我总不能跟着一块疯。”
“啧,你们俩还真天造地设的一对,人间难寻第三个你们这样的人了。”
“你这算祝福,我也勉强收下。”
顾知安无奈一笑,有丝丝得意,正要从房里走出来时就见李三从院子外急冲冲跑进来,一脸急色,脚下还绊了一下。
见到林昭,一边喘气一边道:“不、不好了!宫里来了急诏,让大人你进宫,我问了宣旨的人,说是还要去王府,像是也要找小王爷!”
林昭一下站起来,“急诏?!”
“可不是,肯定是出事了,大人你换身衣服赶紧进宫去吧。”李三摸了摸额头的汗,“小王爷回去了吗?”
闻言林昭看向顾知安,“一块入宫?”
“恩,反正总要去的。”
“不换衣服了吗?”
林昭一边摇头一边往外走,“没时间,先进宫要紧。”
急诏他们俩一同入宫,那肯定就不是一般的事情,肯定是要紧事。林昭脑中闪过许多可能,也不知道是近来事情太多还是悠闲日子过惯了,竟是定不下心。
顾知安出门时拍了拍他的肩,“如今能让他这么着急的,连我也见,唯有一件事情,比我们想象的来得早。”
“西凉!”
“恩。”
往旁边看了一眼顾知安,林昭忽地收起心思,正色问,“如果真的是西凉的事情,那今年除夕是回不了洛阳了。”
顾知安笑了一下,“怎么,想今年和我回洛阳过除夕吗?”
总是这么不正经,说正经事也不正经。
“我知道,去年我已经不在洛阳过除夕,你想着今年老头才满六十所以才惦记这件事,可平了西凉的乱,日后许多除夕都能在洛阳过。”顾知安伸手碰了一下林昭手心,“你一直藏着这么重的心思,年纪轻轻,不好。”
心思重这估计是他这辈子都改不掉的毛病,只能盼着少出点事情让他操心,免得这副身子迟早要因着这些事亏空,只剩下个还能看的空壳。
出了太傅府两人径直去了宫里,一入宫便往御书房去,几乎没在路上耽误,只是两人心中有数,知道此事多半和西凉有关。
这几日传来的情报,西凉那边越发不安分,两国交界处是民怨冲天,张掖关的百姓如今已经不堪几次扰动,向官府那边申怨。
“进去通报一声,我们来了。”
阿满见这两位能随时让里面那位雷霆震怒来了,心里一咯噔,不过今日是有事才来,应该……不会再有事了。
不一会儿阿满走出来,看着两人,“小王爷,太傅大人,皇上让你们进去。”
“你在外面守着。”
“是。”
嬴烙看着手中的奏折,听到两人进来的声音,抬头看了眼他们又低下头,比以往更沉着了许多。
林昭终于能放下心里的大石头,拱手施礼,“臣参见皇上。”
“见过皇上。”
嬴烙并不打算和顾知安计较他向来不守礼节这个问题,只是合上手里的奏折,这才抬眼看向他们俩。
御书房里陷入了一阵沉默。
“西凉开战了。”
“已经发兵了?”
这个时候发兵,看来是筹谋已久。西凉地处西北,擅长平原作战,而西北一带又多是连绵的山脉,山脉下全是草原。
秦兵和西凉作战,很不利。
李恂还真是蓄谋已久,就等着这个时候发兵。
作者有话要说:
七夕快乐呀
第六十九章
西凉开战,张掖陷入困境,一旦张掖失守,意味着西凉大军在步入陇州前便如履平地,根本没有人能抵挡得住,更无占据天险的关卡能抵挡。
顾知安看向嬴烙,面色一沉。
“我只问皇上一句,若我此番带兵获胜,王府日后在秦国能否有一席之地,亦或是皇上依旧以功高震主的借口容不下藩阳王府。”顾知安声音比寻常还要低沉,离了平时的不正经,面色严肃。
旁边林昭一怔,看向错愕的嬴烙。
挑明了藩阳王府和皇室的关系,顾知安还真是胆大,不过出了顾知安,怕也无人有这么大的口气说这话。
秦国上下能轮得上功高震主的,除了早已颐养天年的神威将军韩砦外,只剩下顾烽父子。
嬴烙转身走到桌后坐下,嗤笑一声看着顾知安。
“不愧是让列国将士都闻风丧胆的顾知安,你知不知道你这句话若是我要治你的死罪你,谁也不能替你开脱。”嬴烙见顾知安毫无反应,也觉得无趣。
像是顾知安这样的人,是块硬石头,普通人根本拿捏不了。
“朕答应你,日后不再与藩阳王府为敌,但藩阳王府必须永远效忠于大秦。”
顾知安闻言失笑,挑了眉梢。永世效忠大秦,这有何难,藩阳王府何时对不住大秦?不说殚精竭力,也算尽心尽力,无愧于心。
不过答应又何妨,日后嬴烙再敢以功高震主或别的名义对王府不义,那就不怪他到时候翻脸不认人。
“这东西——”嬴烙从手边的金丝木盒子里拿出一样东西扔给顾知安,“还给你。”
林昭眼一亮,看着顾知安手里的那半块虎符,脸上有了笑意——他用了这么长的时间才换得这两人能有今日的平和,也算了却心愿。
察觉到林昭面上喜色,嬴烙沉思片刻低声问,“你是不是也要跟着去?”
“臣愿随军出征,助我军击退西凉铁骑。”
几乎没有犹豫,这话便脱口而出。嬴烙没想到,顾知安也是没想到,可林昭却丝毫不觉什么。
他身为男人本就该上阵杀敌,他就是不能披甲挂帅,也能坐镇军中出谋划策、排兵布阵,只有他去了,那总会有用。
“为公为私?”
“都有。”
闻言嬴烙靠在椅子上闭了眼,似乎在平复自己的心思。这话从林昭嘴里说出来,还是一样伤人,就像是几个月前顾知安被困西凉时一样。
过了半晌嬴烙起身背对着两人,顾知安和林昭对视一眼盯着嬴烙,见他抬头看着那幅先帝留下的江山图,瞬间明白。
“朕只有一个要求,击退西凉保我河山,若你们能全身而退平安而归,朕自当做一个好皇帝,无愧于江山社稷的帝王。”
“……臣遵旨。”
“希望你不会让我们失望。”
从皇宫回到王府时已经天黑,初冬的天本也黑得早,夜长昼短,王府门前高挂着的灯照亮了巷子。
胡夭夭一直守在门口,看到两人回来长出一口气,快步走到两人面前,“那个小皇帝为难你们俩了吗?你们怎么一去去了这么久,再不回来我都打算夜闯皇宫地牢看看你们是不是被困在里面了。”
“你这丫头能不能盼我们点好的?”
“怎么了,我这是担心你们,到底是什么事急冲冲的让你们俩进宫,我们在王府这儿接到传旨,一问知道林大哥也受到了。”
胡夭夭嘴不停的把下午的事重述了一遍,见两人似乎没心思搭理自己,更是担心,拽着林昭衣服,“到底怎么了?”
看一眼前面的顾知安,见胡图已经跟过去便放慢了步子耐心解释,“西凉打到张掖外,不出半月就会攻城,顾知安已经领旨出征。”
出征!
胡夭夭手一下松开,愣在原地说不出话,傻傻看着林昭。
“那、那你们什么时候去?”
“后日,今天太晚,明天要去军中一趟,还得准备不少,军中调动兵马也需要时间下达军令,整顿也需一日,所以该是后天一早出发。”林昭见胡夭夭眼圈发红,眼泪在眼眶打转不由轻叹一声。
真是个傻丫头,到头来,连心思都未曾说出口过。
不过也好,连自己也没察觉到,至少不会伤心难过。
伸手摸了摸胡夭夭的头,脸上的笑容柔和了几分,“夭夭,你哭什么,我们又不是不回来,再说去军中是打仗不是送死,别往坏处想。”
胡夭夭回过神,抬眼看着林昭,委屈得不行,“我以为你们俩能在京中过一段安稳日子,谁知道才不过短短半个月你们又得走了,这个时候走,那除夕前你们俩回不来,也回不了洛阳了。”
“往后不还有许多个除夕能在洛阳吗?”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