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三弄撞四下(11)
赵不息呼吸一滞,“这还能治好?”
周镶笑了笑,拉了一下`身上的月牙白衫,走过去一把捞起赵不息。那小公子在他怀里成了一个任人揉捏的小玩意儿,周镶捋开赵不息脸上的碎发,贴过去轻声道:“这世上没什么是不能好的。赵盼,别太伤心了,开看些,没了哥哥就跟我吧,我一样也能照顾好你。”
第24章
“殿下……”
赵不息轻轻把人推开,他看着周镶,低声问:“你何时知道我染病的?”
周镶拉着他坐到榻上,赵不息像是一张纸任由他揉捏。他的腰被周镶环住,几乎是坐在了太子腿上,两个人几乎挨得极近,周镶抚摸赵不息脸颊,抬起头轻轻凑过去,“我可不是赵之烽,怀里抱着的人没了温度都察觉不出。”
听到赵之烽的名字,赵不息睫毛上挂着的眼泪落了下来,周镶叹了口气,“怎么又哭了?”
“我哥真的不要我了吗?”
“他不要,我要你啊。”
他说得轻巧,轻飘飘一句,从小便是如此,赵不息不把他的话当真。
后来周镶又安慰了赵不息几句,赵不息身体恢复了回来又成了什么都没用的病秧子,精神不济神思恍惚,没多久人就倦了。周镶哄着他睡下,看着赵不息的睡颜,他从榻上下来走到殿外。
赵不息昏睡的时间不长久,他闭上眼便是赵之烽拿剑指着他的模样。满树落下的桃花洋洋洒洒像是雨,他站在树下,身后是谢郴剑。
他看着赵之烽说,你要杀了我吗?而后赵之烽的剑刺穿了他。
他由噩梦惊醒,醒来时殿内已昏暗,赵不息渴得慌。没有点灯,赵不息躺在床上看着慢慢爬起来,看不大清周遭事物,他手扶着床边下去,鞋也没穿,光着脚站着。他喊了一声,无人回应,他便自己摸索着走到桌旁。
依着一片漆黑,赵不息摸到了一个小壶。许是真的太渴了,他没有多想便捧起壶身饮入,一口辛辣呛入喉咙,赵不息皱眉,整张脸都快拧在了一起,他“呸呸呸”咳嗽几声,就听到一声笑。
赵不息呆愣,转身便见那门不知何时开了,周镶淋着月光倚靠在门边,他嗤笑一声,懒懒散散朝赵不息走去。
“这里面怎么是酒?”
赵不息眉头紧蹙,眼泪都险些要辣出来,就听周镶慢悠悠道:“那可是三十年的桃花酿,这么好的酒,你怎么这副表情?”
“殿下你这有水吗?”
赵不息可不管酒好不好,他抓了一下周镶的袖子又松开,周镶反手拉着他把他拽到殿外。
幼年时赵不息时常会来这与周镶同玩,他们那时候也算是感情好的,只不过周镶从小脾气就坏得很,时常欺负赵不息,赵不息每每都要哭,可小孩子不记仇,又还是会去来找太子。后来长大了些,赵不息爱上了自己的哥哥,那些隐秘纠葛的感情让如陷沼泽,他无暇再去顾及旁人,他把周镶撇开,逐渐疏远。
很长一段时间,太子也会自省,是否是自己对赵不息不好他才会离开。他自责过也曾试过去找赵不息,可直到那赵家兄弟龌蹉的情事摆在他面前时,他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都是有因果的。
而如今,周镶拉着赵不息的手往前殿走去,赵不息走不快,不禁低声道:“你慢一些。”
周镶回头看了眼,就见他光着脚,他便弯腰一把揽住赵不息的腰,赵不息低呼,双手不由自主搂住了周镶的脖子寻求平稳。
周镶嗅到赵不息身上的味道,他一寸寸贴近,鼻尖轻轻擦过赵不息的脸颊,怀里的人微微颤抖。
有因就有果,如今他周镶便把赵不息爱慕的那因给狠狠碾碎了,就算是赵不息知道了这一切真相,他也不惧。他不是好人心中只有自己,他心中什么都没有,容在里头的只有一时的痛快。
到了前殿,周镶满屋子找水给赵不息解渴。太子这里可供人饮用的怕都是酒了,他是要烂在酒香里的人,随手拿起一个杯盏,舔去了里面剩下的半杯桃花酿。
最后好不容易在小桌上找到了半壶凉水,周镶给赵不息倒了一杯,看着他小口小口喝下。他凑过去,屋内点了盏灯,灯光昏昏暗暗,周镶用袖子给赵不息擦去嘴边水渍。
赵不息仰起头看他,太子冷不丁被他盯着,低咳一声,“看我做什么?”
“你这里怎么都没人的?”赵不息注意到了,从刚才到现在,他就没见到除他们外的第三人。
“我不喜欢有旁人在身边。”
周镶说着从赵不息手里拿过杯盏,就着赵不息喝过的地方抿了一口。他皱起眉,“什么味都没有,还是酒好喝。”
赵不息听他说着酒,絮絮叨叨的,又嗅到他身上的酒味,真像是桃花的味道,有带着些许醉意。他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第一口酒起了作用,还是周镶身上的酒味儿熏晕了他,他晃了晃脑袋,似乎又觉得倦了。
这一回重新躺下,却是趴在了太子身上。说着不喜欢身边有旁人在的太子盯着怀里的人,往怀里抱了抱,又紧了紧,把赵不息牢牢抓在了怀里。
他低头,叫了声赵不息,赵不息唔了一声。周镶勾起嘴角,无声呢喃,你是我的了。
第25章
太子能让人取乐的玩意儿不少,他有意哄着赵不息,便什么好玩的好吃的都摆在赵不息面前。只不过赵不息提不起精神,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他是大病初愈,看着脆弱敏感。
周镶找了皮影戏过来给赵不息演着看,他最近似乎把逗乐赵不息作为了目标,学了三不像的皮影戏还绘声绘色捏着嗓子说着话。
大院子里就他们两个人,周镶站在影纸后,他半蹲着抖落着手里的小玩意儿。赵不息坐在胡桃木的椅子上,看着那一个小人变成了两个小人生疏地动着。
周镶折腾了好一会,从后面探出半个身子,他把手里的玩意儿放在边上,大步朝赵不息走去,胡桃椅就一把,太子蹲在地上望着赵不息,“你怎么都不笑?”
赵不息一愣,周镶便伸手,指尖抵在赵不息的嘴角,硬是给他撑出了个笑来。赵不息把他的手推开,他看着没什么精神,撇开脸。
周镶耐着性子,赵不息被他盯看着,好一会儿他无奈道:“你怎么总这样?”
他像是被气到了,用手推了一下周镶,也没用多大力气,太子就往后摔了下去。赵不息立刻站了起来,周镶两手撑在身后,半眯着眼,“我就想逗你开心。”
赵不息抿起嘴,他低声道:“我高兴不起来,好难啊,我什么都没了。”
周镶不语,目光临摹着赵不息眼里的悲痛,像是荆棘里染血的鸟,而那伤口都是周镶奉上的。可他此刻却像是一个旁观者,一个假好人,他说,“赵盼我想让你忘记那些不好的事。”然后虚情假意抱住了他。
赵不息靠在他怀里,他嗅到周镶身上极淡的酒味,鼻尖轻轻抵着,周镶慢吞吞把他抱了个满怀。他的呼吸很热,贴着赵不息的耳边,他说:“赵盼,别去想赵之烽了,他已与邕王之女定下婚约,不用三年守孝,便要成婚了。”
“你在说什么?”
赵不息猛然抬头,周镶曲着食指蹭他的眼角,“我不想瞒你,你哥哥就要成亲了。”
……
侯府外依旧有重兵把守,林起予长叹一口气,他压低声音看着赵之烽,“赵大哥,这件事并不是太子一人所为,陛下的意思也在其中,赵氏一族在朝中威望之大,你也知道,陛下要你娶邕王女儿是为了什么?”
赵之烽掀开眼皮,“是为了压制我。”
“只要你结亲,一切都好说。”林起予补了一句,“小盼也会回来的。”
赵之烽无论如何也不想不通,为何自他从平南回来后一切都变了,他挨过了刀山火海从活死人中杀出一条血路,却敌不过皇城内的诡诈纠葛。如今禁军逼近,小盼也不在他身边,且那孩子还似染了病,赵之烽心中焦灼不安,偏偏此刻林起予还在与他施加压力。
他们要他娶那邕王之女,可就算是不结亲,他也会誓死效忠啊。皇权好猜忌,他想起父亲的话,也许早在从平南回来的第一夜就应把兵权交出去。
整整几日赵之烽都未入眠,他坐在长廊台阶下,倚着一堵墙看着遥遥无边际的苍穹。这是第一次,他觉得皇城的夜那么冷那么长。
他生来便是天之骄子,父亲手握重兵,他追随着父亲披甲上阵,虽生在乱世,但却也是无畏无惧。也许心中唯一的软肋就是他的弟弟,他们之间的情愫无人能提也无人能抵,他爱赵不息,为此可以为了他做任何事情。
他想要他的小盼能平安健康,他想要他的弟弟能好好活着,这是赵之烽的愿望,也是哥哥舍弃自己许下的诺言。
思及此,赵之烽长叹一口气,他缓缓起身,推开了侯府大门。
门外林起予看向他,赵之烽站在阴影里,一束火光照亮了他的脸庞,他无悲无喜,让林起予觉得尤为陌生。
当日在平南救起自己意气风发的赵之烽好似不见,林起予上前一步,低声道:“将军?”
在对峙,在灼灼红光里,赵之烽把腰间的军符丢给他,“啪嗒”一声那玩意儿像是一块废木头掉在了地上。林起予还来不及去看,就听他说:“我答应这门亲事。”
第26章
大家生活在这个世上总有不美满的事情,但说到底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若有朝一日连活下去的希望都没了,那就不如不活了。
赵不息不愿相信赵之烽会成亲,他像是抓着最后一根稻草,求着周镶带自己回去看一眼。
“赵之烽都要杀了你,你还要回去?”周镶看着是真心为赵不息着想,他擦去赵不息脸上的泪痕。
赵不息低下头,他说:“我想去,我想再去看看。”
他的声音恍惚,那一句两句也不知是说给周镶听的还是说给自己。
周镶脸上的笑渐渐隐去,他突然有些不耐,但并未显露,只是紧抿着唇,唇线压成了笔直。他把赵不息抱住,用了大力气,赵不息吃痛,就听周镶低声道:“你想去就去吧,但我怕他对你不利,所以我们不能露面,好不好?”
赵不息下意识地想要摇头,他想对周镶说,不会的,哥哥怎么会对我不好。可思绪千转最后还是停留在了那指向自己的剑上,所有的感情嫌隙都是从猜忌开始,当他开始犹豫彷徨时,就不要再谈什么信任了。
赵家大婚,里里外外簇满了人,赵之烽喝了不少的酒,他穿着一袭蜀绣大红锦袍,腰间系着白玉带,撇去了戎装,赵之烽俊逸的脸庞是让不少女子神往的。他喝得酩酊大醉,最后还是几个仆役把他抗进了房中。
他跌跌撞撞进屋,屋内红烛点着,溢满着不知是何的香薰。有人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慢慢朝那坐在榻上的女子走去,他记得这邕王之女名叫周薇纤。他捏着鼻梁,慢慢回神,没有去掀红盖头,而是找了个圆凳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