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人傻福(18)
四周又寂静了片刻,篝火里,飞耀而起的火星子忽而发出了爆裂的声响,星光飞溅落入火焰里面又消失不见。
曲流微微抬眼,见顾恩第此刻依旧还在看着童潼,他微微蹙眉,又底底的说道:“你知道吗,童潼的才学很好,好得连我都自叹不如,可是他却没有机会发展他的才学”。
“这个我知道……”顾恩第话音底底的,不知是说给曲流听德,还是说给自己听的:“两年前,我见过他的,在才艺盛会上,他就在台上,虽然是个孩子的模样,可是他那日无疑成了众人的瞩目所在……”。
“孩子?”曲流微微一怔,看向童潼的脸后,他点了点头:“确实,童潼的模样看起来就跟个孩子差不多,可实际他如今已经是十九,快及冠了”。
顾恩第略微惊讶,他一直以为……童潼年纪还很小很小,而正是因为如此,当初顾恩第才会对他那样瞩目,他以为那时的童潼不过才十四五岁,可是却原来他居然与自己是同岁的?
顾恩第眼底的惊讶,曲流看见了,他到没说什么,只是继续说道:“童潼虽然是童府的嫡二少,可在青姨过世,魏芩扶正之后,他在童府却是过的一日愈发不如一日了,你知道吗?童袁飞作为童潼的亲生父亲,他竟然默许了魏芩对童潼的打压,而魏芩,也当真是从来都不曾心慈手软过,魏芩有个儿子,叫童俞,比童潼大了一岁,与童潼相比,这个童俞虽然还算老实却处处都不如童潼,两年前,童潼在那场才艺盛会上一展才艺之后,魏芩便打起了注意,她仗着童府在江城的势力,与当时的监考狼狈为奸,换了童潼的试卷,后来,童俞凭着试卷得以参加会试,可是他那个草包,会试人才济济他怎么可能会考得上,后来魏芩就让童潼代替童俞去考”。
顾恩第听德心惊:“会试代考,便是作弊,一旦查实那可是重罪,魏芩她怎么敢!?”。
“她有什么不敢?”曲流讥笑:“魏芩当年还是青姨的手帕交,可是她却背着青姨勾搭上童袁飞,若不是童俞出世,青姨都不会知道这事,也是因为这个事,青姨在怀着童潼的时候身体大亏,生下童潼之后更是时常卧病,直至最后终于撒手人寰,这种事魏芩都做得出来了,还有什么事她不敢做的?”。
顾恩第脸色一沉,追问:“那童潼……他……他答应了?”.
“你以为,他不答应魏芩会放他吗?”。
“那……”不知为何,顾恩第忽而不敢再说话了。
曲流深深吸了口气,又说:“童潼答应了代替童俞去考试,但是他故意空了半张卷子,让童俞落榜不得高中,可也是这样,让他不得不放弃了跟我妹妹的亲事”。
顾恩第喉头滚动了两下,他眸色深深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底底的道:“因为他……滞留风月楼吗?”。
曲流略微意外:“你知道?”。
顾恩第底底吸了口气:“我只是隐约听人说起过”。
曲流下意识的点头:“看来外头传得还是比较客气的……”不知是想到什么,曲流嘲弄的轻笑:“在江城大家之间,传得可比这个要难听多了,这件事童潼百口莫辩,为了不影响到我妹妹的声誉,他自愿解除了这婚事,而我爹他们……为了维护我妹妹的声誉,只是对外说到,是曲家退了童潼的婚事”。
那一刻,顾恩第的手猛然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童曲两家的婚事,当初解除的时候,在江城还闹过不小的风波,顾恩第当时虽然下意识的打听过这事,但知道的却不详细,他听人说的,是童曲两家发生了隔阂,才解除了婚约,详细的便不知道了。
“怎么说的?”顾恩第声音沉沉,有些硬邦邦的,他抬眼,双眼眯起盯着曲流:“你们那些大家都是怎么说这件事的?”。
曲流听着,他蹙起眉,沉吟了小片刻才说:“童潼还未及冠,便流连风月之地,谁都认为,他去那里,是……是去……”是去卖的。
“荒唐!!!”曲流的难易启齿,让顾恩第反应过来,当下忍不住呵斥出声,只不知是不是声音太大,童潼在他怀里歪了歪头,眉头也蹙了起来。顾恩第心里一跳,抱着童潼,像是在哄小孩一样哄了哄他。
曲流也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你觉得这事荒唐,可那些人,谁不是这么认为的?不然以童潼江城首富之子的身份,又年幼,他去那里,难道还能是去疼爱那里的姑娘吗?这种话,大家顾忌着童袁飞的颜面,虽然面上都不敢直接说破,可是那些人,谁不是这么以为,若不是魏芩做到了这个地步,童潼也不会死了心的想要江城”。
顾恩第当即抿死了唇,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顾恩第……”曲流忽而慎重的喊了他的名字:“我告诉你这些事,是希望你以后能善待童潼,他现在已经傻了,我希望你不要像魏芩那样做得太绝,再把他给彻底逼疯了”。
顾恩第心里一震,狠狠拧成了一团。
傻子与疯子,听来不同,可实际上,他们却仅仅只是……一线之隔而已……
这一夜,顾恩第知道的事,比他这两年来对童潼有意无意的打听,所知道的都还要多,他从来都不知道,童潼的魏芩手里会是这样的情况,他也从来都不知道,童潼与曲府的婚事,居然是以这样的方式解除的,他更不知道,就在他犹豫着跟童府的婚事的时候,童潼会是那样的遭遇……
夜色太沉,而顾恩第的心里同样也十分沉闷,他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此刻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错事,跟童府的这门亲他好像……错了……
深深吸一口气,顾恩第不由得将怀里的人紧紧抱住。
一夜寂静,拂晓时树林里到处都充满蓝鸟叫声,燃烧了许久的篝火,也已经熄灭。
河岸边,曲流眺望着远处,似在舒展身体,岸上顾恩第抱着怀里的人,也抱了一宿,他靠着树干,闭眼假寐,在他怀里,缩成一团的童潼睫毛簌簌抖动了两下。
曲流长长呼一口气,转而朝松竹看去:“松竹,你一会我跟你把马车弄弄,还是早些回去吧”。
松竹连忙点头。
曲流低低叹息,扭头朝顾恩第与童潼看去。
童潼靠着顾恩第胸口,他脑袋微微一片,睫毛抖动了须臾,便忽而缓缓睁开了眼:“哈……”他微微张开嘴,打起了小哈欠。
顾恩第猛然睁眼,他看着怀里的人眨巴眨巴双眼,忽而疑惑的扬起了头,顾恩第心里猛然一紧:“童……!”。
“坏人!”童潼脸色一变,猛地的吼了一声,就连忙爬起身来,他这动,当即碰触到顾恩第手臂伤的伤口,疼得顾恩第猛然吸了一口冷气。
童潼只连忙跑开,双眼盯着他看,口中一直喊着坏人一直往后退开。
曲流也被童潼的话音惊住,也猛然上前,拉过童潼想逃的身影:“童潼,别怕,童潼,没事的,没事的”。
“你!”童潼被他抓着,依旧睁大了眼,却戒备而后疑惑:“你是……你是……谁来着……我……我是不是……”他好像完全想不起来。
曲流面色带笑,抬手朝着他的头上摸了摸:“我是曲流,淮桑曲流”。
“曲流……?”童潼像是忘记了顾恩第的存在,他只是眨眨眼,抓抓头的盯着曲流:“曲流……曲流……曲流好像……”。
“曲流是好的”曲流顺着他的话说,哪知……
“可他也是骗子,他骗我!”童潼脸色一沉,似乎生气了:“他骗我!骗子!”甩开曲流的手,童潼又往后退开。
曲流被他话,说得身影也是一顿,再看着童潼时,曲流却只能苦涩的轻笑。
他也不想骗童潼的,可是那日……
顾恩第深深吸一口气,他忍着疼,尽量让自己的面容看起来温和:“童潼,我是言之,不是顾恩第,你可还记得,我去接你的时候,答应过会好好照顾你,不会打你,也不会欺负你,你是不是忘记了?”。
童潼一怔,他眨着眼盯着顾恩第看,那副怔愣愣的样子,像是在仔细回想顾恩第说的话。他这反应让顾恩第心里一拧,又柔声继续哄道:“昨日,我还带你去田里转悠,你可还记得?你当时不是说喜欢油菜花吗?还摘了不少回去,种在花瓶里面,晚上时你用了宵夜,我还带着你在院子里散步,这些事你可是忘了?倘若我是坏人,又怎会与你做这些事,是不是……?”。
童潼眨眨眼,脸上的神色不由得显得迷茫起来。
顾恩第上前两步,继续说道:“童潼,你仔细想想,自我与你成亲之日起,我可曾对你不好过?可欺负过你?可打过你?”。
“好像……”童潼迟疑,他歪歪头:“好像没有……”。
“那我……”。
“可你是顾恩第!”童潼忽而又说:“顾恩第欺负我!你是顾恩第!”。
“我不是顾恩第,我是言之”。
“可丝惗说你是顾恩第!”童潼似乎咬死了这话。
顾恩第此刻听得这个,心里不由得把丝惗暗暗骂了几次,可是未免再吓到童潼,顾恩第只能继续说道:“你听错了,丝惗说的不是恩第,是二弟”。
曲流当即挑眉,朝他看去。
童潼明显懵了一下:“二弟?”。
顾恩第点头,继续糊掰:“是的,丝惗说的是二弟,二弟,恩第,恍惚一听,相差不大的”。
“好像……好像是的?”童潼依旧疑惑,他低垂着头,自己在那里反复的粘着:“二弟,恩第?二弟?恩第?二?嗯?嗯……是哪个呀……”他好像把自己给绕糊涂了。
顾恩第看着,心口的跳动越来越快,他试着朝童潼走近,在童潼还没弄清楚的时候,他抬手将童潼小心翼翼的圈住:“童潼,别想了,我没有骗你,真的,我是言之,你若不信,你也可以叫我相公”。
童潼呆了一下,忽而仰头看他:“真的可以么?姨娘说,相公才是最亲的人”。
顾恩第淡淡一哂,逗他:“那言之也不算吗?”。
“不算不算”童潼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姨娘叮嘱过我,只有相公才是最亲的”。
顾恩第点头:“姨娘没有说错,确实只有相公才是最亲的人,所以我现在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