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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剧本要凉[重生](64)

作者:月无弦 时间:2018-11-21 12:15 标签:甜文 强强 重生 宫廷侯爵

 
  我抬手去抓他两鬓的白头发:“叔,老了。”
 
  魏叔怔了一下,大手按在我的后脑勺上拍了拍。我看向他的裤腿儿,上头满是泥巴跟灰尘。我觉得我该再说几句话,让魏叔别这么担心。然而我憋屈了半天,只吭哧出一句:“叔。我要杀了阿史那。”
 
  “好。”魏叔又按了按我的脑袋:“砍了阿史那这个狗杂碎。”
 
  我又不说话了,拿过魏叔手里的水壶喝了几口。魏叔见我总算是没把包子给干呕出来,稍稍放下心走出了营帐,并嘱托侍卫们守好我。
 
  说来讽刺,我活了两辈子,只真正地恨过一个人,那就是我自己。我畏惧着阿史那,厌恶着阿史那,却并没有多恨他。我一直觉得,站在他的立场上,我们是“外族”,驱逐外族,成就自己的千秋霸业,是身为帝王的必经之路。我亲眼目睹了亡国之景,亲身经历了五马分尸之痛,结果轮回了百年千载后,到底还是把那些个悔恨从心里淡去了。如今我重生过来,本就想安安分分地当个勤政的“王”。跟阿史那拼一拼,对得起国家百姓,尽力便好,没拼过就凉吧,横竖这剧本原本就是个悲剧结局。
 
  然而此时此刻,我却在想,我绝不要输给阿史那,也不能输给他。我恨他,发自肺腑地恨,恨不得生吃他的血肉。
 
  我终于明白了,之前那个与世无争的我,只是虚伪罢了。我并不是什么都看透,什么都不在乎的“仙人”,而是因为那时的我还没经历过永失我爱的彻骨之痛。

        以往的我不曾拥有过想揣在怀里藏起来的宝贝,所以什么都放得下。然而如今的我有了珍贵之人,我精心呵护至今,连一手指头都舍不得戳的宝贝,仅隔了一天的光景便满身血污地躺在那里生死不知。我可真是可怜又可悲,仁慈是胜者的胸襟,败者的借口。这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虎狼才可为君,你难不成要羔羊躺在豺狗的嘴里念叨众生平等?
 
  全是屁话,全是迂腐。我做不到原谅我的仇人,我连自己的爱人都守不住,还拿什么去谈仁义道德。
 
  关内百姓,皆有父母兄弟,骨肉亲眷。虏祸肆虐,铁蹄踏处,便成家破人亡。我的父亲、皇姐、也死于阿史那之手,然而我没有亲眼目睹,心中竟还能平静如斯。是我狼心狗肺,懦弱可欺,竟不止一次地给自己开脱——我努力过了,你又能让我怎样呢?
 
  怎样?怎样!哪怕有朝一日,阿史那的马蹄子踩碎了我的脑袋,我化为厉鬼也要把他的心脏给挖出来。我要带着他一同坠回地狱,把他按进油锅里。渡不成神,我就为魔;当不了人,我就做鬼。只要我还有一丝魂识,也要找到阿史那的踪迹,把他撕碎,扯成粉末,让他再也无法祸害世人。
 
  我捏破了手中的水壶,热水洒了我一身,烫烂了皮肉冒出一缕白雾。外头的侍卫听见声响,进来一看,慌忙拿过凉水跟汗巾帮我擦拭。我正要拒绝他的好意,老郎中的小徒弟突然走了进来,磕磕巴巴地说道:“殿下...师父把他们救回来了...”
 
  我呼地跳了起来,顶翻侍卫冲出营帐。隔壁的帐篷里,老郎中正在清理一地的血绷带,见我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低声嘱托道:“殿下。他们的命,按理说是保住了,但是能不能醒过来就得看天意了。”
 
  “好好好...”我扑过去握着钟伯琛的手,旋即又惶恐不已地问道:“为什么手这么凉?”
 
  老郎中指了指从钟伯琛跟阿兰桑身体里取出来的一堆箭头:“这位大人伤处虽少,但伤得太深;那位姑娘伤处很多,但未伤及要害,算是万幸。总之他们二人失血过多,需得好生静养。殿下还请宽心,一切自有命数。”
 
  我怔然地看着钟伯琛毫无血色的面颊,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我不想信命数,因为我们二人的命数都很糟糕。我死无全尸,他自刎殉情,半斤八两一对儿倒霉鬼。我觉得我还是信一回神仙,信脚丫子很大的仙女姐姐,也信我的父皇。既然我是来偿还前世罪孽的,那么钟伯琛的情债我还没还清,你们不得擅作主张地带走他。求你们二人在奈何桥上截住他,把他一脚踹回来,或者拿画轴给抽回来。既然你们可以给我开后门,那再给他开个后门也无伤大雅。
 
  我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想了一通,回过神来,老郎中跟小徒弟已经离开了。魏叔说他们二人已经走远了,仅留下了药。我又问有没有给老大夫赏金,一定要好好嘉奖他。如若钟伯琛跟阿兰桑公主醒了,本王扔一座金山给他。魏叔一脸无辜地递给我一物:“那老头说,赏金在很久前就给过了,是殿下亲手给的。”
 
  我接过那东西一看,竟是我的“黎”字腰牌。我猛然间想起那位老郎中和小学徒究竟是谁了。当初在邺城,我给岑蛮求药,一药铺老板送我药和干粮,我便把腰牌抵给了他。而这位药铺老板就是今日的老郎中,他的小学徒则是那个把我当成贼,拿烧火棍给了我一下子的小伙计。
 
  这算是我结的善缘吗?我把腰牌揣进了袖子,又一想,再度掏出来,放在了钟伯琛的手心里。我觉得我这个腰牌是我父皇亲手送给我的,指不定有什么神通。它能把老郎中带到此地,也能把钟伯琛的小命给勾回来。算是个吉祥物。
 
  于是我握着钟伯琛的手静候他醒过来。我看着他俊朗的眉眼,总觉得他好像变成了一件易碎的瓷器,只是失去了白玉一般的光泽,变得毫无生气。不过没关系,他终归还活着。哪怕他就这么沉睡个十年八年,也是活着。本王准许丞相大人放长假,但决不能擅自调离工作岗位,跑去阎王殿当地下工作者。

        我一会儿亲亲钟伯琛的嘴唇,一会儿又蹭蹭他的手,扒开他眼皮看一看,乐此不疲地魔怔了一宿。直到又是一个白晓到来,伤得更重一些的阿兰桑反而率先醒了,喃喃地嘀咕着什么。我连忙把钟伯琛的手轻轻放好,倒了些温水,跑去给阿兰桑喂下。

         阿兰桑先是喝了一口,眼珠抖动了半瞬后盯在我脸上:“……是你?我死了吗?”

         “没有。你能活下来。”我拿过软枕帮她垫了一下脑袋:“呼德尔死了,你杀了他,你很厉害。”

         阿兰桑眨了眨眼,脑袋一软又晕了过去。这之后的一天里,她又醒来四五次,要口水喝就再昏过去。而不争气的钟伯琛却睡得极度安稳,哪怕连声哼唧都不愿意给我。我又急又气,掰着他的耳朵低吼:“你都不如一个小姑娘!你一向争强好胜,怎么如今往阳间跑却落后了?是不是有哪个小妖精堵着路勾了你的魂儿?!”

        “水。”阿兰桑又醒了。我只好再去给她送水,顺便还给了她一个糖球。阿兰桑嚼了糖球喝了水,躺着发了会儿呆后问我:“谁救了我?”

        “一个老郎中。人已经离开了。”我敷衍地回答道,转身又去看钟伯琛。出乎我意料的是,这一次阿兰桑却没再昏过去,而是神志很清地跟我唠起了嗑:“有人来找我吗?”

         “我不知道。我一直守着你们,没出营帐。”我回答道,见她吧唧了一下嘴,又给了她一个糖球。

        阿兰桑含着糖球冷哼:“去问问。我的情郎来了吗?”

        我只得走出帐篷去跟巡逻士兵打听,得知今日上午确实有几个突厥人来见了魏叔,要求归还阿兰桑公主。魏叔却表示不认识他们,必须等重伤的阿兰桑公主醒了再说。于是这几个突厥人没走,还在魏叔的营帐里候着。

       我如实告诉了阿兰桑。阿兰桑紧蹙在一起的眉眼微微舒展开了,扭头看了一眼另一张榻上的钟伯琛:“你的仆人还好吗?”

       “他不是我的仆人。”我顿了一下:“他是我的情郎。”

       “哦。神会保佑他的,我替你向草原与天空的神灵祷告。愿雄鹰带回他。”阿兰桑突然很贴心地劝慰了我。

        我勉强笑笑:“谢谢。你先替你自己祷告一下。你伤得很重。”

        “我不会死的。”阿兰桑倒是挺自信。她努力把脖子上一玉佩扯了下来,递给了我。我接过那玉佩,蹭了蹭上头的血迹,发觉很像是我们中原的东西。

        “其实,我不是阿爹的女儿。”阿兰桑突然说道。我诧异地看向她,不知她是什么意思。阿兰桑指了指玉佩:“阿爹说,我的亲爹爹,不小心,丢了我。我的身体里,有中原人的血。所以我学中原话,想找回阿爹,阿娘。”

        我沉默,倒没觉得多意外。阿兰桑确实跟突厥女子不太一样,她的五官比较细致,皮肤偏白。于是我握着玉佩回道:“本王会尽力帮你早日团聚……”

       “不,不必。”阿兰桑却拒绝了,看着高耸的帐篷顶道:“告诉他们,阿兰桑就不回去了。她属于广阔的草原。让他们保重。”

         我将玉佩放进口袋,看着依旧一动不动的钟伯琛道:“好。广阔的草原给你们,平静的中原归我们。两不相犯。只是在这之前,得把吃人的狼杀掉。”

         “会的。”阿兰桑闭上双眼:“让我的情郎明天接我走。告诉他我还活着。我睡了。”

          于是阿兰桑毫不客气地说睡就睡了。我无奈,坐回钟伯琛身边。这时我发现他的手指动了,在黎字腰牌上摩挲了一阵。我大喜过望,低声唤他的名字。然而钟伯琛还是没醒,只是呼吸平稳了不少。

        营帐外起了风,带着树叶子成旋儿状刮了进来,发出低沉的声响。我惶恐地抱住了钟伯琛的胳膊,生怕是阴差来抓人了。过了不知多久,直到微薄的阳光透了进来,我才稍稍安下心,正想着去再要些热水,就听营帐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
         

   





      第58章 【回来】



我将钟伯琛的手掖进了被子,又给阿兰桑盖了盖毯子,然后走出营帐一探究竟。


刚一走出去,我就被一黑咕隆咚的圆球撞在了腿上,差点摔个跟头。仔细一看,这圆球原来是个小兵,正捂着腰眼子哼唧。不远处,魏叔和几个将军围成一团,拦着一名突厥人的去向。那突厥人嘴里叽哩哇啦地嚷嚷着,又一挥拳头把一小将军给打了个踉跄。


“你怎么听不懂人话呢!”魏叔急眼了,一撸袖子就要跟他过几招。我缓步上前:“叔,住手。”


那突厥男子的手本已经放在了腰刀上,见我走了过来,棕褐色的眼睛里闪过一道探究。我站定打量了他一阵,此人年纪尚轻,身材高大,头戴羽毛装饰品,生得古逸雄俊,倒是个帅小伙。魏叔向我诉苦,说此人自称是阿兰桑的夫君,想带走阿兰桑。但阿兰桑那情况根本不能动弹,怎好随意交给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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